第239章: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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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畫最後還真找了寧洲組隊參加暑期數學競賽。

    寧洲成績忽上忽下,一中月考狀態好時能衝到榜二,發揮失常時也能掉到第五,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分之差失之千裏就可能和心儀的學校失之交臂,高考加分這個參賽噱頭對寧洲很有吸引力,何況隊友是薑畫,薑畫什麽水準,大家初中時各站決賽上都見過麵交過手,勝算少說也有百分之八十往上。

    許娓娓那個脾氣不像沈梔這樣又作又矯情,知道寧洲不能去軍訓要和薑畫一起去比賽這消息,不僅沒生氣,還帶舉雙手讚同叫好的,隻能哭唧唧恨自己智商夠不上趟兒,不然也能報名參賽躲過這趟暑期酷刑。

    但八個人能名正言順躲開軍訓的,末了也隻有寧洲一個人。

    其餘人到月中,就要收拾東西從家裏開始陸續往青城回返,軍訓一個星期,結束之後就要開始準備開學的文理分科考,兩個月的暑假,一晃過去一個半月,眼看著說結束就要結束了。

    沈梔自己生氣自己消,那天晚上回家琢磨了小半宿沒睡著覺,翻來覆去地想陸璟之通訊錄裏“小薑”這個名字,琢磨到後半夜窗外天空泛了魚肚白,眼皮撐不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第二天起來,氣性就過去了。

    她不僅善於自省,最近又還添了個新優點,學會利落地進行自我調節,糾結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說起來沒意義,要解決無非一條道,正麵和陸璟之講清楚,他叫薑畫小薑,她不樂意,可是她拿什麽身份去不樂意呢?

    要解決就得跟陸璟之把窗戶紙捅破了,說穿了就是得給他個“名分”。

    她現在要給也不是不行,挺情願的,她和陸璟之這個暑假一天到晚黏在一塊超過12個小時,同吃同喝就差同住了,他最開始那幾天生活自理確實艱難,她一天去幾趟還有情可原,還能告訴自己是他需要照顧。

    可是後來他背後傷全好了,除了左肩不能動其餘地方也活動自如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去,就再沒什麽理由可找來自欺欺人了,拋開她拿來禁錮自己的所謂良心愧疚,不虛偽地麵對自己,實話實說,她就是沒心沒肺沒良心,說更難聽點,見異思遷三心二意,有了陸璟之陪在她身邊,笑笑鬧鬧地過了近兩個月,她就是很開心,就是沒再怎麽想起汪也來了。

    那些徹夜不眠為了汪也睜眼到天亮,等他的消息,甚至過得稀裏糊塗的那些日子,現在回頭想起來像場夢一樣,清清楚楚地就是過去了。

    抹平一切的有時候不止時間,還有可能是出現在身邊的一個人。

    好像什麽都沒必要再遲疑了,衝動點把窗戶紙捅破了,接下去一切都會順理成章地來。

    可是沈梔好像忽然就切身實際地理解了許娓娓說的那種“衝破封印”的感覺,她已經準備好了,但總覺得差個讓她衝動起來的契機,一個點,讓她往前邁過那個坎兒去開始新的階段。

    許娓娓的契機在活了十六年裏從沒有過的一場經曆裏突然爆發出現在個臭氣熏天的公廁邊,這種沒預見沒征兆不定時間不定地點,隻能靜等突如其來的契機,沈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來,但她還是想等一下再試試看,畢竟——

    和陸璟之麵對麵地,鄭重其事地談判一樣麵對麵地捅破窗戶紙,想一下就覺得別扭得不行。

    既然有條件可以風花雪月矯情一下,她覺得自己還是挺注重感覺的。

    所以薑畫那晚突發奇想的“挑撥”就這麽和風細雨地過去了,陸璟之那兒,她想去就該去還是去,反正往後日子還要過很久,“小薑”也好還是別的誰也好,都等著她把坎兒邁過去了,再名正言順地不滿也不急。

    沈梔合上一隻箱子,拉好立起放到門邊上。

    後天一早回學校集合出發去軍訓,陸璟之住了快要一整個暑假的酒店,明天再住一晚就要退房,房間裏犄角旮旯都是他的生活痕跡,再整齊東西也分散地到處都是,沈梔擔心明天整理起來太趕,索性今天就拉著他一塊清理收攤,還有她那些廚具餐具,也都該要帶回去了。

    來時拖了兩個箱子一隻雙肩包,一個半月住下來,東西越用越多,沈梔又拉了個自己的箱子來給他,可看眼堆在外麵大半還沒往裏收進去的書、衣服還有其他的消遣玩意兒,總感覺東西越收越收不完。

    蹲了好久一回頭,還是成片的東西堆積如山,她有點泄氣,起來往沙發裏一攤,有氣無力道,“你東西為什麽這麽多啊收不完一樣都。”

    “不止是我的好麽?”陸璟之一個上午也沒停,正坐在地上往箱子裏裝書,裝也不能成摞直接碼齊放進去,還要邊收拾邊看,在箱子旁邊另起了一摞出來,規模已經相當可觀,他示意了下,道:“這些都是你的。”

    沈梔不信,抻著脖子看了眼,一骨碌從沙發上翻下來,蹲到他身邊去翻看幸好剛沒立什麽“絕對不可能”的fg,順手翻兩下,還真都是。

    方長青這些日子給她補課都是在這裏,溫故知新,舊書要用新書也要買,她補課用的卷子課本練習題,時常懶得往回背就放在這裏,好歹一個多月的時間,光帶來不帶走的,一堆就堆了成片,還有些她去書店買習題時跟著一塊買的一堆什麽漫畫,買都沒少買,看卻沒看幾回。

    沈梔撓了下耳垂,正訕訕,又見他一回手,往地毯上堆著的兩堆衣服裏指了指,“那裏麵也有你的。”

    沈梔匪夷所思,又蹦過去看了看,兩堆衣服一堆是皺成抹布樣待洗的,一堆是洗衣房洗好折疊整齊送回來的,她翻了翻,裏麵還真有好幾件她的T恤,她想了想,好像是台風那幾天雨下的沒個準信兒,有時候她怕澆成落湯雞,隨手揣在包裏帶來預備著萬一淋濕方便換的。

    帶著帶著帶多了,換下來的就又忘了揣回去,反正陸璟之的衣服都是給洗衣房送洗的,一件是洗兩件十件也是洗,沈梔也就跟著他一塊蹭洗衣房服務,仔細想想,她這個暑假還真是沒怎麽自己動過手洗衣服。

    行吧。

    沈梔默默地收起抱怨,把她那幾件單獨揀出來放到一邊。

    沒想到陸璟之還沒指完,又給她往沙發下麵放著的一個硬紙盒上提醒了下,“那些,也都是你的。”

    沈梔把盒子抽出來,扒拉兩下,什麽洗麵奶、防曬霜、防曬噴霧、遮陽帽、遮陽傘陸璟之不提,她幾乎一點印象也沒有,但看見了,又都能回憶起來是怎麽帶來的。

    像洗麵奶,外麵熱成這樣她出來進去的總是一頭一臉的汗,不洗掉很容易悶痘,還有防曬,天天從這裏出發去舞蹈教室,用著用著也就放下了

    沈梔後麵不等他再指了,自己在房間裏裏外外搜刮了一通,發現她玩得用的留在這裏的並不比陸璟之少,最要命的是,她居然還搜出包衛生巾來?

    但想想這也挺名正言順的,和他在一起待著,姨媽該來也得來啊

    收到最後,陸璟之還是兩個箱子一個包不多不少,倒是她,鍋碗瓢盆亂七八糟裝了她自己帶來的一隻箱子都不夠,還征用了個陸璟之的壓縮旅行包才裝好。

    都整理收拾好,沈梔在屋裏到處轉轉檢查除了他再住這兩天的必須物之外剩下有沒有遺落的,檢查到衛生間時,一眼看見她那個自製的“提褲子鉤”和架高起來的盆跟塑料管。

    她都動手拆了,帶來時是堆破銅爛鐵,現在又回歸於破銅爛鐵,可以帶回去了。

    從衛生間裏出來,陸璟之正從外麵接了什麽東西進來要關上房間門。

    沈梔過去看了下,是她改造的那幾件摁扣半袖,這下正好齊了,她這些DIY的手工品,都功成身退可以卸任了,沈梔又往房間裏看了眼,基本都收拾幹淨,屋裏一下空了,她忽然有種結束了一段生活的儀式感。

    這感覺,怪叫人感慨的。

    陸璟之把剛送來的幾件衣服放進箱子裏收好,拎起和他其他收好的箱子書包堆放在一起,轉身回頭,就見她滿臉的依依不舍。

    他拉了她的箱子和包,拔卡開門,準備幫她送回家,見她還在看,他彎了彎嘴角,叫她一聲,“一個酒店的空房間有什麽好看的,還值當留戀下,用不用再給你在門牌邊上合張照,嗯?”

    沈梔轉身,“你對生活有點耐心跟發現行不行,好歹也是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合照就算了,但看一看怎麽了?”

    “你抱著這堆東西——”陸璟之看了眼她手上的破銅爛鐵布條子衣架鉤,笑微微的,“站在這回憶不覺得自己有點蠢麽,但你堅持要求的話,也可以,不過我就不陪你了,你回憶著,我樓下等你。”

    他還真是說走就走半點不帶猶豫的,沈梔看看這堆破爛,想想覺得也是,帶上門跟上去,但嘴上還是小聲嘀咕了他句,“沒情趣。”

    陸璟之耳朵賊,聽見了,“情趣不代表浪費時間,得放在值得地方,再說回憶往後還有的是,不用停在這裏看。”

    呦,後半句話說的還挺中聽的。

    沈梔嘴角一翹,正要愉快一下,就見他手一伸,抽走了她握著的那根“提褲子鉤”丟進了垃圾桶。

    沈梔愉快還沒讀滿條呢,一下更不樂意了,“哎哎,我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啊,不僅沒情趣還不尊重我的勞動成果,我辛辛苦苦折完又纏的好吧,你不用就不能留下當個紀念了嗎”

    她語氣還挺哀怨的,哀怨得陸璟之停下往垃圾桶裏看了眼,說的其實也是但這東西實在是一言難盡,用途也太屈辱了,留下帶回宿舍不是紀念,是給季一他們添笑柄。

    他得保留點在宿舍最後的尊嚴,還是算了,不過——

    陸璟之看向沈梔,“紀念我已經有了,比這個重要很多,有一個就夠了,所以這個沒必要留下。”

    沈梔想起剛讓他疊進箱子裏的衣服,問:“是什麽?幾件半袖?”

    “不。”陸璟之轉身繼續往前走,走廊長長,像條一眼看不見盡頭的路,他的聲音自前向後傳回來,“是你。”

    沒有比她更好的紀念了。

    沈梔又聽見一陣風吹過的聲音,在她心裏,那片豆芽菜茁壯茂密,已經快要長成熟可以收割下鍋炒著吃了,她又看了眼垃圾桶裏那根孤獨的褲子鉤。

    算啦,扔就扔了吧,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嫌這東西蠢,不過無所謂,她還能再做一個,到時候直接給季一,讓他給他送到宿舍去,蠢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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