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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何菘藍送沈梔去學校。

    過了個漫長的暑假，再穿回這身藍白相間的校服，沈梔看著鏡子裏完全變了樣的自己，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一照就出神，何菘藍難得一次有個像樣的家長模樣兒，任勞任怨早起給她拎箱子提包打算送她，結果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她下來，伸頭往樓上一看：這丫頭片子還跟那兒照鏡子了！

    她打開嗓子喊她，“行了，快別照了，整個一中就數你好看！再照等會兒路上要開始堵車了！麻利下來，沒看夠到車上再慢慢照！”

    沈梔應了聲，蹬蹬蹬地跑下樓來。

    出發早，在這個幾乎全城學校都返校開學的日子裏，難得沒看見路上擁成長龍的境況。

    一路暢通無阻地駛進市區裏，大約同樣打算趕早送學的家長不少，街上車輛漸漸多了，車速慢下來，時開時停，但還好能接受，不至於讓人堵出路怒症。

    怕耽誤時間，何菘藍出門前隻打了個底，這會兒趁著停車，她翻下遮陽板，對著上麵的化妝鏡補全妝。

    她手順得很，兩邊眼線各是一筆描就，描完了，還轉過來讓沈梔仔細看，“對稱麽？”

    沈梔說：“對稱。”

    何菘藍轉回去繼續塗口紅，她的唇形和沈梔很像，一樣的飽滿分明，她又一貫偏愛濃烈的顏色，無與倫比的鮮豔正紅和貓眼樣勾勒的微挑眼線，再加上何家一脈相承的不像善茬的長相，讓她大清晨的就成功武裝起了一身女惡霸氣質。

    武裝完了，車流也緩緩動起來，何菘藍收起遮陽板跟著駛向前去，順口問道：“新學期有什麽想要的麽？”

    唔，這是要送她新學期禮物的意思？

    沈梔記得她小時候，小到還在上幼兒園小學的時候，每個新學期開始，她媽都會給她準備份新學期禮物，有時是個新書包，有時是好看的小頭繩，有時是個筆袋，裏麵裝滿漂亮的自動鉛筆後來她媽不在了，她也一點點長大了，新學期也沒有值得期待的禮物了。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能在學生時代裏收到份新學期禮物，不過有什麽想要的

    這麽大了再要書包筆袋，好像有點傻，自動鉛筆也被一盒一盒的筆芯替換掉了，也用不上了，至於頭繩，說巧不巧，她才剪了頭發但除了這些她印象裏新學期的專門禮物之外，沈梔好好想了想，發現她竟然不知不覺地，什麽都有了。

    於是她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搖頭道：“沒有，我現在什麽都不缺，要什麽有什麽，也想不到有什麽想要的了。”

    何菘藍看了眼她手腕上那條憨態可掬的小金龍，歎了聲氣，意有所指地慢慢道：“也對，反正現在什麽都有人給到你眼前來，是用不著你小姨媽我再巴巴地上趕著問上趕著送了。”

    沈梔：“”

    沈梔照舊對她的沒正經的打趣裝傻充愣，假作聽不懂的樣子不接茬，卻沒想到這次何菘藍卻沒停下，反而繼續道：“你們正青春期，荷爾蒙分泌旺盛，小情侶幹柴烈火的，真有那一天，該戴套戴套，安全措施做嚴實點，我可不想邁過三十歲大關時不止當小姨媽，還當小姨姥姥。”

    沈梔從後視鏡裏看到了自己瞠目結舌的臉。

    她以為何菘藍隻是在某種程度上沒正形，沒想到她居然一言不合就飆車，她趕緊道：“停、快停，這不是去學校的車，你放我下去”

    何菘藍笑笑，在紅燈前停下，扭頭朝她看過來，“這次我說認真的，沒開玩笑。”

    沈梔也看她，何菘藍臉上帶著笑，但眼睛裏果然一派認真，絲毫沒有平時揶揄她時的不正經樣子。

    見她做好準備聽，何菘藍才繼續道：“你已經快十七了，再過一年多就成年了，我再把你當十二三歲的小孩管，耳提麵命地告訴你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是必須堅守絕對不能越界的底線，我說了你也不一定會聽。”

    “你媽當年像你這麽大時就叛逆得厲害，你兩個舅舅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到我這呢，不說變本加厲，也至少狀態持平，咱一家骨子裏都沒有那種溫馴聽話的原始基因，你也就是沒在何家長起來，不然你這後天養出來的軟脾氣，一丁點都不可能有。”

    “所以我也不跟你說那些沒用的場麵話，實際點，隻要你願意，你想做愛做的事，我不會攔著你拿那些老掉牙的話來跟你講女孩子的第一次有多神聖重要。”

    “它確實很珍貴不能輕易給出去，但絕對不是跟放在保險櫃裏銅牆鐵壁層層加密一樣，但凡給出去就像給了整個世界那樣，從此以後動不動就放在嘴邊上好像賠了本吃了什麽大虧，更不是能把它衡量出價值來當成用來達成某種目的的籌碼。”

    “花一樣的年紀，遇見兩情相悅又值得的人，這是件單純又美好的事，正常看待，沒什麽羞於啟齒可逃避的，但是你必須要懂得怎麽保護好自己，明白麽？”

    沈梔半天沒說話，車重新開出去好一段路，她才輕聲說：“明白了。”

    她當初就差點把這當成籌碼去向汪也證明自己的心意，現在想想，好在沒有，好在汪也拒絕了她無計可施時的心甘情願，否則她又犯下個無法挽回的錯誤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不想要段健康完整、順其自然開花結果的感情？

    沈梔想了好久才抬頭，原想往窗外看看，沒想到一眼正瞥見何菘藍意味深長的餘光，她忽然反應過來什麽，趕快說：“我說我明白了指的是我明白你想說的意思了，但不、不是我想”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何菘藍似笑非笑地打斷道，“我一沒說你想做什麽，二沒鼓勵你做什麽，你慌個什麽勁兒呢，我就是告訴你一下，畢竟我又不能天天在你身邊陪著你，提前把道理講明白，你理解，我也放心，再說——”

    “我就算不放心你也放心璟之，他腦子清楚著了，什麽該什麽不該，比我明白。”

    不放心她也放心他？

    這什麽意思，合著還怕她把他給強推了？明明他才是扮豬吃老虎的那個好麽？

    沈梔覺得他長得太占便宜了，一看就給人種冷靜沉穩值得信任的可靠印象，實際倒也確實是，隻不過他明明也有另一麵就是除了她，可能他的另一麵也沒誰有機會看到了。

    沈梔憂喜參半的，何菘藍眼看快到學校了，喊了她一聲，“有什麽想法等回去自個再慢慢琢磨吧，去，先給我包拿過來。”

    何菘藍的包一上車就讓她自己扔在後麵了，沈梔扒在中間伸手回去抓著包上的鏈條帶給她拎過來，何菘藍又說，“裏頭有錢包，錢包裏有張中行的卡，藍色的，尾數68，拿出來。”

    沈梔依言照做，抽出卡來正要給她放下，又聽她道：“這是這個學期的學費生活費，你自己拿著。”

    沈梔確定自己沒聽錯，以為是何菘藍給她的，趕緊說她有錢交學費，正要把卡放回去，就聽何菘藍道：“不是我的，是你外公外婆給的。”

    沈梔一愣，又聽何菘藍說：“你長這麽大，他們都沒給你花過一分錢，從前你沒回來，養在沈振安那兒也就算了，現在你都認回來了，沒道理讓你自己拿錢念書。”

    “可是我——”

    “你媽給你留下的錢你自己存著，沒事就別動了，這也是你外公外婆的意思。”何菘藍說：“再說也沒多少錢，老頭老太太的一份心意，況且反正你早晚都得改回姓何來的，就聽話拿著。”

    沈梔手心發燙，心裏也燙，半晌，才沉默著點點頭。

    何菘藍看她一副都快哭了的樣子，笑了聲，“不至於啊，不知道的看你這樣還以為手裏捧著十萬八萬的呢，你親外公外婆，又不是撿來的，給你交個學費還不正常麽？真感動得不行想謝他們的話，你外公不還一個來月就過壽了，你多動動心思，想辦法哄老頭高興高興！”

    沈梔用力點頭，“我知道。”

    她已經想好送什麽了，等開學這段忙過去，她就開始準備。

    “那就行了，別愁眉苦臉的了！”何菘藍空出隻手在她頭上擼了把，“再跟你說個好消息，你舅舅們那頭一切順利，之前探出來那些消息看意思沒被察覺出什麽來，等你外公生日時你見著他們，可以商量商量下一步怎麽走了。”

    這倒真是個尤其的好消息。

    話說著，一中近在眼前，車開到校門口停下，何菘藍連捏帶掐地使勁蹂躪了波她的臉，最後總算心滿意足地鬆開手，說：“行了，走吧，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返校還是每回一樣不變的流程。

    上午是開學典禮跟班會，但由於高二沒分科分班的緣故，他們隻有個集體性的開學典禮要參加，然後就可以各自解散了。

    沈梔看過分科考的考場安排，回宿舍整理了下東西，吃過午飯，下午，圖書館的八人桌這麽多天以來，終於七缺一坐齊了。

    分科考是堪比期中的一次大考，全年級開分文理，以往九門的總成績排名完全打亂，相當於一次成績榜的大洗牌，多少人卯足了勁預備在高二一飛衝天，跟以往每個學期開始時的開學測驗完全不是一個重量級，所以原本該和返校安排在一天的考試也單獨挪到了明天。

    沈梔三點之前就要出發去接陸璟之，說出來是想告訴他們她在圖書館也待不了太久，沒想到話音一落，居然得到了季一的熱烈響應，“我也要去！我都看了他大爺的一個禮拜的書了！我要看吐了，我也要去接陸兒，帶我一個，然後咱們去海東路好麽！我想去嚐嚐那家越南菜”

    他說著說著，見沈梔沒吭聲，忽然一改激動的表情，隔著桌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淚眼汪汪地，“梔梔你和陸兒陪我去吧！嗚嗚嗚嗚，我都盼了一個禮拜了，足足七天！我請！我請還不行嗎！”

    沈梔隻是被他對越南菜的執著驚到了，這次倒沒想不答應他，而且他看樣子都要真的哭出來了，再想想這一個禮拜，除了她每天下午來會兒圖書館能陪陪他，其餘時候都像被小夥伴拋棄一樣形單影隻可憐兮兮的，幹脆答應他，“那等會咱一塊去。”說完看看其他人，“要不都一起吧？”

    幾個人等的就是她這句話，許娓娓率先加入進來，“一起一起！接風什麽的我最喜歡了！明天就考試了，今天浪一浪放鬆一下有助於狀態提升！”

    她去寧洲是一定去的，餘湘跟著點點頭，“我覺得有道理。”

    簡彤也沒意見，還很善良地替季一著想，“那我們這麽多人就不要季一請了吧？那好貴的啊”

    然而她不提還好，一提提得謝嘉言摩拳擦掌，季一正要感動時，就聽他嘿嘿賤笑起來，“不不不，季老板說要請客，咱們不答應就是不給麵子，那不能那不能，肯定得同意！”

    季一：“”

    每個新學期的圖書館第一聚，總是得聊到不逼得負責老師張嘴轟人不罷休。

    七個人踩著點被從圖書館裏轟出來，一塊出發去機場接陸璟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