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

    時間在持續走低的氣溫裏一天天過去，距離期中越來越近，高二教學樓裏的學習氛圍卻隨著這個學期第一次全市大聯考的逼近愈漸高漲，連D樓這些日子都安靜了下來，偶爾課間時從天橋這邊看過去，那端走廊裏熱鬧的追逐嬉笑好像已經遙遠得是去年的事了。

    沈梔幾個人開始進入考試周固定的作息規律，每天呈三角狀來回往返宿舍教室圖書館，考試的重壓扣下來，一天滿打滿算十幾個小時，全被同一件事占滿，生活反倒一下子變得單純起來，每天不是在上課就是在複習，亦或是去上課複習的路上，連潛在四伏的惱人危機，存在感都似乎淡了不少。

    畢竟升學壓力擺在那兒，算計她的人也得考試，這場不知何時能終的陰謀宛如摁下了暫停鍵，讓沈梔隻管心無旁騖一門心思地學習就夠，她想了想，驀然發現這竟然能算是她開學以來過得最“輕鬆”的一段時間。

    但也好也不好。

    好是那天被他們拔了的那根“釘子”這些天來依然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圖書館裏監視在她周圍，一舉一動都小心隱蔽，看上去似乎不論是她還是她依然時時匯報通知的手機那端的人，都沒發現鑽進了他們下的套裏。

    不好則是暴風雨有多猛烈，風雨前就有多寧靜。

    考前的最後一周在難能可貴的平靜裏安然過去，周末時立了冬，星期一一早氣溫就驟降八度，從兩位數直逼零線，還不到供暖的時候，屋裏冰涼冰涼的，起床時別說許娓娓，連沈梔都有些怵頭吃不消。

    好在期中兩天沒有早自習，到點直接開考，鈴前進考場就行，八個人昨晚在圖書館約了今早的“考前祈福餐”，倆人掐著表爭分奪秒地又擠出來二十分鍾的賴床時間，最後終於硬著頭皮離開了被窩。

    倆人到食堂時，老A1的F6“學霸天團”已經來齊了，桌上豆漿油條包子擺的滿當，除了寧洲陸璟之幾乎一年四季對他們都產生不了什麽生理影響，精神一如既往，其他四人不論大眼小眼，都讓漸冷的天鬧得眼睛都還眯得是條線兒，困得隻會機械性地重複著往嘴裏送早點的動作。

    沈梔兩個過去坐下，加入癔症隊伍迷迷糊糊地悶頭吃了十多分鍾，可算打著哈欠睜開了眼，隻是一入冬怎麽睡都嫌不夠，加上昨晚突擊到十一點多，睜大了眼精神也顯得有些不濟。

    陸璟之就在這時候從對麵遞了張寫滿東西的紙過來。

    是兩篇英語作文，極其漂亮的手寫印刷體，內容不計，光看字跡就能給卷麵加分，這是青城一中曆年來的答卷慣例，之前高一時要求還不嚴，到了高二，英語考試裏所有的非選項題都開始摳卷麵分，於高考有利的方方麵麵，都開始一點點要求起來了。

    沈梔放下豆漿，接過來大致掠了眼內容，陸璟之已經吃完了，抽了濕巾擦淨手，對她說：“中午找時間背背，作文很可能考到生態環境相關，標星的那幾句能套用，實在不知道怎麽寫，堆上去就行了。”

    “好。”沈梔點點頭，把紙折起來塞進口袋，她這頭放好，寧洲那邊也吃完了，同樣拿了張寫滿英語作文的A4紙交給許娓娓，一樣的手寫印刷體，細微不同的個人字跡風格，他要說的陸璟之已經說完了，言簡意賅地總結下，對許娓娓說，“你也是，抽空背一背。”

    許娓娓手上還捏著油條，沒空手去接，直接道：“你折起來一會兒給我掖兜裏完了，我就不拿了！”

    這兩對沾上考試都能你來我往地秀一波，刺激得圍觀群眾撒了糖的甜豆漿喝在嘴裏都發酸了！簡彤感慨托腮，眼神裏寫上碩大兩個字——向往。

    謝嘉言心裏頓時警鈴大作，他平時在看人曬恩愛這種事上態度向來很寬厚包容，但這回沒法忍！

    “嘿，我說差不多行了啊，想給不能私下給啊，非得當我們麵秀一把！真是，怎麽以前就不見你們倆這麽浪呢”他痛心疾首地，自家女朋友就坐在對麵了，這倆心機屌的行為簡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謝嘉言再怎麽直男，這幾個月來也讓旺盛的求生欲磨煉出點察言觀色的本事了，邊說邊覷著簡彤神色，這邊話音一落，不等她開口，就適時誠懇地又補上了句，“唉，其實要說也不能怪你們浪，主要是我老婆太優秀，用不著我給寫個作文啥的，相反我還得向她時常討教，怎麽說呢這事，也沒辦法”

    他這波操作騷得可以，樂得幾個人紛紛醒了盹，連上一秒還覺得別人家男朋友又帥又體貼的簡彤都一秒芳心回歸，覺得還是自家壯碩豬頭好，衝著他咯咯地笑。

    吃完早飯，八個人一起出發去考場，第一天考不分文理科的兩門，上午語文下午英語，第二天上午分考文理數，下午分考文理綜合，陸璟之轉回理科班的申請學校已經批準了，但即便他的能力老師們都有目共睹，可就那麽讓他來去自如地直接回A1，也一定會有學生明裏暗裏表達不滿，所以學校必須公事公辦。

    所以也意味著這次考試他要多考兩套卷子，除了全市聯考的一份，還要跟A1的一起考一份單獨的小卷，以及他要重新轉回學理，學校專門出的一套轉科卷。

    沈梔最近幾天腦子但凡歇下來就總忍不住替他嘀咕，雖然沒陸璟之告訴她沒關係，可她到了這會兒也還是沒能踏實下來，一門考三套，別的不說，光作文就得寫三份，再怎麽能考，這是不是也有點太過了

    她一路上一言不發，臨到考場時才猶豫開口，“你這麽考真的沒問題麽？不行的話，要不跟你們師太商量下？回了A1再考小卷行不行？”

    “沒事的。”陸璟之頓住腳步朝她看過來，黑白分明的眉目跟冬日晨光一樣清冽沁人，“能考，沒什麽問題。”

    前麵幾個人把他倆一來一去兩句話聽得清清楚楚，集體扭頭回望倆人站在樓口清霧裏“脈脈相視”，餘湘兩手插兜嘖了聲，懶洋洋地對沈梔道：“你用不著擔心他——”

    邊說邊挑眉看了陸璟之一眼，“他有段時間啊八開大的題冊，反正麵算一頁，二十多天刷了兩本三百多頁的，你算算，一天三十多頁都寫的下來，多考兩套卷子也叫事兒？”

    說完轉身就走，迅速離開了“行凶”現場，這件事當初發生在他們兩個“決裂”時，除了沈梔這個導致學神掩飾痛苦瘋狂刷題的罪魁禍首什麽都不知道，這事在他們之間人盡皆知，餘湘稍稍一提，其餘幾人頓時心領神會，一個個看向陸璟之的眼神都瞬間意味深長起來。

    沈梔被蒙在鼓裏至今都沒聽說過這茬，看他們幾個表情就知道這裏麵有些什麽她不知道的內幕，正要追問時，就聽陸璟之輕咳一聲，前麵幾人立刻作鳥獸散，躥進樓道嗖嗖地跑上樓了，留下沈梔被勾起的好奇心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陸璟之也沒給她機會開口，率先邁進樓道，隻留給沈梔一個高冷的後腦勺，跟一句語氣有點怪的，“先考試，考完回頭告訴你。”

    為期兩天的考試一晃而過。

    第二天晚上，八個人照例約在圖書館估分，沈梔這一次是算著分考的，根據往年全市聯考的成績排名，大致估算出了B8的分數區間，按照陸璟之對她模擬時成績的指點，算著哪部分該拿哪部分該放，但這種事情總會存在意外，保不齊就會差一點兒或是多一點兒，但她下午時跟B8班裏成績常年穩定的幾個同學對了答案，感覺倘若不出意外的話，她這次一定還能留下來。

    除了陸璟之這種學生生涯裏bug一樣考什麽有什麽的存在，其他人幾家歡喜幾家愁，許娓娓屬於歡喜的那一撥，她這次發揮尤超常又有好運眷顧，理綜大題十拿九穩，最容易出差錯的兩科作文都被提前壓中，雖說不是百分百全中，但中心立意不變，稍改一改就是兩篇優秀作文，保不齊還真能如她當時隨口一說的那樣，保C3爭C1，萬一有人發揮失常，她可能真就有機會在一中兩千理科生裏殺到五百上下

    擱在以前，完全是個做夢都不敢想的成績！

    她美滋滋了一整晚，整個人都沉浸在拿分數換獎勵的喜悅裏，直到熄了燈躺在被窩裏，沈梔一扭頭，還能看見她在黑暗裏鋥光瓦亮的兩隻眼珠子，再配上她那不時嘿嘿地笑聲，魔性又瘮人。

    沈梔本來就在琢磨著試考完了，沈瑤顧成沂那頭對付考試該轉過頭來接著對付她了，再讓這笑聲一荼毒，登時感覺宿舍裏陰風陣陣，兩床被子都要不夠蓋了，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終於忍無可忍地叫停，“咱別笑了行不行，不早了，快睡吧！”

    “行啊。”許娓娓答應得痛快，把臉埋進被子裏又悶聲嘿嘿了幾下，樂夠了，她把腦袋鑽出來，對著沈梔這邊道，“對了！你之前不是說考完試帶我去買線麽！就這周五吧？出完成績，換班大掃除之後！咱倆就找個借口悄悄溜！怎麽樣？”

    沈梔把被子往脖子上拉了拉，整個人陷進暖和的被窩裏，睡意湧來，她閉著眼嗯了聲，輕輕說：“好呀。”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