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化敵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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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
複習周如火如荼聲勢浩大,半個學校頭懸梁錐刺股挑燈夜戰,高二宿舍樓接連一個禮拜深夜燈火通明,幾近亮了一個個通宵的小格子間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盞又一盞懷揣夢想的小夜燈,從長夜燃到了破曉。
考前的用功奮戰讓校園內的學習氛圍濃鬱到了極點,真正到了期末考試的日子時,全民刻苦好學的熱度終於減退,校內的總體氣氛從“臨陣磨槍”進階到“放手一搏”,反而沉澱了下來。
為期兩天的考試安靜度過。
沈梔藏拙已久,又手握陸璟之1v1專門特訂的備考提綱,為這次考試準備穩妥,狀態前所未有地平穩,出了考場對過標答,她微微懸著的心徹底落實,隻要沒有出現嚴重到完全相反的記憶錯誤,即便算上失誤分,她和周錦打的賭也贏定了,這一次,她有信心穩進A班。
拿命撐了一個星期題海遨遊,考完試的第一件事,幾個人不約而同把自己悶在宿舍裏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夜一天以彌補過去的那周裏缺失的睡眠時間。
等到幾個人完全清醒過來抱著手機在群裏挨個冒泡的時候,已經是考試結束後的第二天。成績出的再快要到晚上才有,白天不用苦等,況且他們還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去做,寧洲在醫院裏住了兩個多月,幾經會診觀察,在這個學期即將結束前的一天,總算被告知可以打道回府,卷鋪蓋出院了。
這種日子對寧家人來說是大事,他們幾個去遲了的話就隻配站在醫院走廊裏目送著寧洲被七大姑八大姨眾星捧月著出院了,這是趕早不趕晚的事,在群裏大致商量了下,七個人就麻溜起床洗漱,直奔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時間還早,住了那麽久的病房從門外就能到感受到充足的生活氣息,護工幫忙分門別類地把東西揀到一處方便寧洲等下收拾,他正立在窗邊,換下身上的病號服,低著頭整理袖口。
時隔小仨月總算又見到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灰毛衣牛仔褲,領口露出兩角一塵不染的雪白襯衣邊,幹幹淨淨清清爽爽,從正麵看過去除了頭發變短了不少,他氣血充足麵色紅潤,人還長壯了些,看上去比之前還要健康,讓那晚糊了滿身滿臉的血就好像一場不曾真實存在過的噩夢。
但他轉頭的刹那,腦後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又將人帶回現實,告訴他們噩夢是真的,隻不過現在深夜過去,碧空如洗,那些都結束了。
“哥!”簡彤率先跑進門,眉眼彎彎,笑臉揚得老大,“恭喜痊愈!!”
兄妹倆這兩個多月來感情相較之前突飛猛進,寧洲淡笑著摸摸她的頭,見他們都進門了,招呼了聲,“來了。”
“唉喲,洲兒這瓢真不白開嘿,都知道衝咱樂了!得感謝醫院感謝大夫讓他脫胎換骨!”季一抱著他那瓶祛晦氣專用柚葉水樂顛顛地跟上去,蘸濕枝條往他身上抽打,“來祛災祛難、大吉大利,出院咯出院咯”
寧洲難得站著沒動讓他一頓海抽,但天冷枝枯,沒碰水的枝條掛過毛衣,嚓拉拉地沾上了好幾片枯碎葉子,剛還利利索索的模樣還沒等出醫院,就讓他又禍禍的一團糟,謝嘉言一直就煩他這迷信的倒黴德行,再看寧洲都要被糟蹋的沒人樣了,嫌棄吧啦地讓他收手,“行了行了,封建糟粕意思意思得了,你怎麽不幹脆抱個火盆來洲兒跨一下啊”
季一收起瓶子滿臉正色,“你別說我還真想了,但一琢磨醫院裏肯定不讓,就沒整。”
“醫院裏頭不行外頭行啊!”剛從主治醫師那要兒來醫囑的許娓娓進門正聽見這兩句對話,瞬間被點醒,“去找個搪瓷盆啊,咱在樓底下院子裏整一個!”
說著扯上季一,倆大眼兒風風火火地找盆去了。
謝嘉言:“”
不管倆人最後會不會找不到搪瓷盆弄來個搪瓷便盆代替,總之想一出是一出的活躍分子是跑了。餘下幾個踏實的留在病房裏幫忙收拾東西,寧洲翻著桌上的卷子題冊挑揀裝包,保持著背朝眾人的姿勢好半天沒變,讓人一抬頭就能看見他腦後那處沒有頭發遮蓋的傷疤。簡彤看一眼就默默歎口氣,歎到第三下時,終於忍不住歎出了聲,憂愁道:“我哥以後都要做個斑禿了”
傷處毛囊永久損壞,那處疤痕這輩子都不可能長出頭發來了。
“他能恢複成這樣就算這輩子都得做個禿瓢也是血賺,還想著頭發呢。”餘湘收著雜物哼笑了聲,頭都沒抬,“可知足吧咱。”
話那麽說是沒錯,可好好的男孩子看正臉樣樣好,一扭頭腦後一塊禿,到底不美,簡彤沒什麽好反駁的,但想想還是覺得可惜,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化成了又一聲歎。
沈梔在邊上聽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小女孩心思,給了她點希望,“也未必就沒辦法,等個一兩年到時看看疤痕情況,恢複的好的話興許能植發呢。”
簡彤驚喜回頭,沈梔朝她眨了下眼,口吻輕鬆,“咱家娓娓有錢,有錢什麽辦法沒有,到時給你哥種一頭黑長直都不在話下。”
一頭黑長直的寧洲
這畫麵光想想都讓人悚然,病房裏靜了一秒之後,連護工大叔都包含在內,集體笑出了聲。
莫名就被植了一頭如瀑黑發的寧洲:“”
人多力量大,二十分鍾後,差點兒就快住成家的病房被收拾得一幹二淨,這些日子分批帶來的東西都打包收好,等著待會和寧洲一起出院回家。一時興起找盆去的倆大眼兒還沒回來,幾個人在病房裏百無聊賴,各找地方歇著等。
今天天氣很好,天色高曠湛藍,早上的風有點涼,但初升的太陽照在身上是暖的,病房裏有點熱,沈梔出來陽台吹風透氣,她進來不會兒,背後的門就又響了下,她還以為是陸璟之,回頭才發現,來人居然是寧洲。
他出來也沒加件衣服,還穿著剛在裏麵讓季一用濕枝條抽過的那身,沈梔不太放心他的情況,看看他的頭,猶豫著正要開口,寧洲先道:“沒事,我出來和你說兩句話,說完就進去。”
他主動找她說話,這稀罕的天上怕是要掉紅雨。沈梔眉梢微揚,不解地看著他,“怎麽了。”
她這回良心安的很,捫心自問,最近絕對沒幹什麽欺負陸璟之的事要寧洲來為兄弟出頭。
寧洲沒在意她這一臉奇了怪了的表情,也沒讓她繼續愣盯著研究,直接吐出兩個字,“謝謝。”
道謝?沈梔略一思索,頓時明白過來,她那夜和娓娓說的話大概起了點效,娓娓和他把話坦白說開了,才有了今天的這句謝,她笑了下,同樣言簡意賅,“客氣。”
半晌,兩人誰也沒再說話,過了不知多久,寧洲轉身反靠在圍欄上,和沈梔的朝向正相反,他目光停駐在病房裏,再次開口,“因為我家裏的原因,娓娓和我在一起不容易。她又單純心直,碰見沒遇到過的事難免容易想岔,我不能時時刻刻跟她待在一塊,沒法隨時知道她的狀態,這些事比起我來,她也更願意直接和你說,所以”
“麻煩你了。”
沈梔轉頭望向遠處,沒再看他。
寧洲心思沉,大抵也是第一次和人打直球聊這些,話說的細咂一咂,遠不如往常那樣無懈可擊。他自己顯然也發現了這點,話音落下見沈梔半天沒吭聲,沉默片刻,不知道是出於對自己話術的不信任還是對沈梔理解能力的懷疑,跟著又加上句,“我沒想隨時知道娓娓的狀態,不是讓你給我通風報信。”
“我知道。”
沈梔毫不意外,頓也沒頓,就道:“你想讓我幫你穩著點娓娓,別叫她往歪裏亂裏瞎想瞎琢磨。”
說完點到即止,沒再繼續說下去。直到寧洲明白她的意思,扭頭朝她看過來,沈梔才對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道:“我知道你是什麽人,也相信你會對娓娓好,但是——”
她眼神深沉,嘴角一翹,臉上卻帶了點笑,根本不怕得罪他,“我不相信你家裏人。忙我不是不能幫你,但我不能就因為你一句‘麻煩了’,幫到最後反而是把娓娓推進了狼窩。”
她話說的再清楚不過,寧洲腦袋就算再被砸個窟窿也能立刻明白過來。他幾乎一秒也沒有猶豫,更沒有生氣,聲音平淡而篤定,“我在一天,娓娓不會被我家裏任何一個人怎麽樣,我保證。”
沈梔眼底的深沉散開,撥雲見日似的透出和軟清澈的光來,“那就好。”
其實即便寧洲不說,她該這麽做也會這麽做,但幫娓娓是一碼事,幫他又是另一碼事。幫娓娓的話,那不管是寧洲還是什麽洲,隻要是娓娓的男朋友,是個值得托付的好男孩,她但凡能在他們的感情裏起到一星半點兒答疑解惑指點迷津的作用,她都義不容辭。
可如果幫的是他,即便裏子不變隻是名義上加了一道,那相應的,有些承諾保證也該跟著一起加一道。左右死了以後的事他說了也不算,以他言出必踐的脾性,有這麽一句也夠了。
沈梔笑得真心實意起來,甚至友好到主動朝他伸出手,禮尚往來,“得了,認識時間也不短了,我是什麽人你現在知道了,我承認過去對你有偏見,態度不好,說話不中聽,借著你出院的好日子,跟你說聲對不起,抱歉了啊過去。”
寧洲垂眼看了看她紋路清晰的掌心,唇角微勾,淡淡一笑,骨節分明的手掌迎上去在她手心拍擊了下,短暫一觸,不輕不重。
他什麽也沒再說,轉身回了病房裏。
連接陽台的門內,已經有人守在門邊等了半天。寧洲進來的同時,兩人一進一出,擦肩而過。
沈梔聽見動靜回頭,這次總算等來了她想等的人。
陸璟之看著沐浴在朝陽下的她,明知故問,“聊什麽了?”
“你說呢?”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說笑聲,沈梔趴在欄杆上,探頭看向樓下一路走一路笑,抱著隻大紅色兒花開富貴搪瓷盆凱旋歸來的倆人,對身後道:“進行了個神秘的化敵為友儀式。”
她說著回過頭,發絲包裹在暖金色的陽光裏隨風揚起,沈梔故作出一副意味深長的模樣,說:“你啊,心裏也該是時候警惕起來了。”
“你最好的兄弟已經被我姐們兒吃死了,你啊,以後想幹壞事,自己琢磨清楚是不是得掂量著點兒。”她點點自己,眉梢挑得老高,有點得意地輕快道:“我現在,可也是有人通風報信的人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