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雙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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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京師開始下起了鵝毛大雪,風聲猶若野獸的嘶吼,滿地蕭索。
寒雲居內亦是一派樹木凋零的景象。
曲幽走到窗邊將窗戶關上,轉身看向軟塌上靜坐看書的少女:“小姐,這天寒地凍的,您怎地還開著窗子?萬一受寒怎麽好?”
荀萱抬頭看了一眼,笑了笑:“是我疏忽了。”
“小姐近來看書越發勤快了,莫非是在為來年鳳鳴書院備考做準備?”曲幽笑著湊上前來,口中自豪道,“小姐都已經在詩會上拿下了五項頭籌,如今隻差一樣,想必憑借小姐的聰明才智必然不在話下。”
“我何時說過,此書是為備考了?”荀萱頭也未抬,淡淡問了一句。
“不為備考,那小姐這般用功是為何啊?”曲幽好奇心又上來了,湊上去看了那書麵一眼,“《蠱醫》?小姐好端端怎麽看起了這些書?”
“一直聽說蠱毒神秘莫測,便好奇想深究一番罷了。”自從給安盛下蠱開始,荀萱就對蠱毒產生了興趣,原來蠱這種東西並非外界所傳那般神乎其神,隻要摸透了其中門道,不僅可殺人,也可醫人。
若是她能好生利用這蠱毒的價值,說不定還真能為自己求來一份不菲的財富。
隻是……不知道那背後製蠱之人是否願意與她合作了,此事她還需好好斟酌一番。
“小姐就是小姐,什麽都懂。”曲幽一臉羨慕地望著自家小姐。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門外忽然跑來一個傳信的下人:“小姐!磬音丫頭讓我給您傳話,說是抓到了盜賊。”
荀萱一聽連忙丟下手中的書,站起身詢問:“現在他們人在哪?”
“還在妙生堂!”下人答話。
荀萱:“去,幫我備馬車!”
下人領命隨即下去辦事,曲幽聞聲連忙從裏屋取出狐皮大氅,披在了荀萱的身上:“小姐莫急,既然人已經抓到了,想必一時半會兒也跑不了。”
……
半柱香之後,荀萱的馬車在妙生堂門前停了下來。
因著下雪的緣故,街道上行人不多,就連往日叫賣的攤販也少了許多。
荀萱下了馬車徑直走向藥鋪內。
一進門,便瞧見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乞丐躺在地上,磬音和黑衣人各自站在一邊,將人死死摁在地上。
“小姐總算來了,這就是那日搶奪藥材的乞丐。”磬音說道。
因著之前那乞丐總是披頭散發,直至今日荀萱方才看清楚那人的容貌,那是一張極度猙獰、滿臉刀疤的臉,滿臉疤痕早已使他失去了原本的麵貌,但此人後頸處屬於神機營特有的標記,荀萱卻能認出來。
錯不了了,就是他。
“將人帶到後院去,我有話要問他。”荀萱吩咐了一句,那乞丐便被磬音押進了後院。
“這人是個啞巴,想讓他開口怕是不成了。”黑衣人走上前來,提醒道。
荀萱一愣,有些驚訝:“啞巴?”
黑衣人點點頭,開口:“嗯!是個啞巴,舌頭被人割了。”
“怎麽會這樣?”荀萱輕輕吐了口氣,連忙吩咐曲幽去準備一副筆墨紙硯。
“那背後之人這般害他,必定是因為他知曉對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這才急著滅口。”黑衣人猜測道。
荀萱一怔,有些疑惑地看向黑衣人,莫非他也同她一樣看出了這乞丐身份的不一般?
可神機營的標記除了相關官員以及皇室之人,外人是不會知曉的。
“公子也覺得,此人身份有古怪?”荀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黑衣人頓了一下,連忙道:“我方才跟蹤到了他家裏,發現這乞丐搶奪藥材是為他家中懷著身孕的妻子,隻是很奇怪……他將東西放到了家門口,便自己偷偷離開了。他的妻子也並不知曉送藥之人是他。”
“所以,我又悄悄問了附近的鄰居,才得知……此人曾是神機營的察子,後來聽說被朝廷派去執行任務,便再也沒回來過,後來朝廷送回來他的衣物,因此他的妻子和周圍的鄰居都以為此人逝世了。”
荀萱輕吐了口氣,麵色深沉,半年之前,她記得父親貪汙糧餉、通敵叛國一案事發之後,她曾暗中派人去找過那批負責運送糧餉的神機營察子,除了指揮僉事曲世英,其餘人皆死了。
而當時唯一活著的曲世英卻一口咬定是武國公派人暗殺,並奪走了糧餉。
從時間上來看,這兩件事情倒也對的上。
荀萱心情有些沉重,轉身正欲進屋,一旁的黑衣人卻忽然開口:“你做的已經夠多,不如將此人交給我。”
“此事……隻能由我親自來查。”荀萱毫不猶豫,一句話便拒絕了。
黑衣人輕輕吐了口氣,他就知道……她不會聽他的話。
撩開門簾子,荀萱麵無表情,徑直走到了那乞丐的麵前,緩聲開口:“你可是半年前負責運送糧餉的那批神機營察子?”
“你隻需要回答是或不是。”荀萱用手推了推桌麵上的筆墨紙硯,示意對方將答案寫下來。
那乞丐低頭,搖了搖頭,看上去似乎很是警惕的樣子。
“這是你唯一一次機會,你若不說出真相,便隻能一輩子與你的妻子分隔,你當真甘心?”荀萱加重了語氣,心裏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那人抬眸看了荀萱一眼,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與痛苦。
“告訴我!你是被誰害到如此地步,你是否參與了半年前的押送糧餉的任務?劫走糧餉又暗殺你們的人是誰?你說……你說啊!”荀萱語氣激動地逼問。
她查了這麽久,等了這麽久,終於距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她實在冷靜不了。
“阿芷!別著急,你這般盤問,他也答不出來。”黑衣人無奈地歎了口氣,著急尋求答案的人又豈止荀芷一人?
可他此刻卻不得不忍耐。
“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隻要你願意說出來,你就是人證,我會向上頭求情,讓他們派人將你和你的妻子保護起來,這樣……你就可以和你的妻子在一起了。”荀萱緩聲勸解。
“你若執意不肯說,那你便隻能忍受和妻子的分別之苦,並且從今往後你便隻能以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過完你的下半生,那些害你的惡人依舊活的逍遙,你卻隻能忍受這份離別之苦,你當真心甘情願嗎?”
那人手捂著頭,忽然痛聲大哭起來,愛別離,人生八苦之一,豈能不教人絕望?
此人為了妻子苦苦支撐到如今,心中痛苦自是常人所不能理解。
荀萱和黑衣人在旁沉默了良久,直到那乞丐情緒平靜下來。
荀萱這才吩咐磬音:“給他鬆綁。”
現在荀萱也不擔心對方會逃跑,因為這是他唯一一次能和妻子相聚的機會,荀萱賭對方甘願冒險一試。
鬆了綁後,那人倒也不耽擱,執起毛筆在紙張上快速寫了起來。
此人名為王廉,半年前為神機營的一名普通察子,他的上級便是指揮僉事曲世英,半年前上頭運送軍餉,便是由神機營在辦。
而當時負責親自辦理這件差事的長官便是指揮僉事曲世英,當時王廉便是跟隨曲世英前往押送軍餉軍糧。
但半路曲世英突然改道,並沒有將糧餉送往邊境,而是會見了一個身份神秘之人,大批糧餉便交給了此人。
當時除了王廉以外的其餘幾人也都察覺出事情的不對勁,可曲世英與那神秘人早就暗中勾結,在他們的酒水之中下了毒。
這群人手段極其殘忍,為了防止事情敗露,直接殺人滅口,王廉行事謹慎,拚死拚活方才逃了出來,但沾了酒水之毒後便成了啞巴。
之後王廉被曲世英一路追殺,最後逼的他不得不跳下懸崖,好在最後未死,但為了防止被曲世英認出來,他便隻能自毀容貌。
這便是事情的整個經過。
荀萱拿著手中那張王廉所寫證詞,隻覺得沉甸甸的。
“我就知道……父親定是被冤枉的,是曲世英……還有他背後的太師府,是他們聯手陷害了父親。”荀萱手指顫抖地拿著那張證詞,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是她太疏忽了,若是她能早些查到,父親和哥哥就不會死了。
“阿芷……”黑衣人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安慰眼前情緒有些失控的少女,可微顫的手指懸空了許久,卻又都無奈地收了回去。
他是多麽想告訴荀芷,在這個世上,她並非隻有一人,她還有一個親人,她的哥哥還在這裏,一直在她身邊陪伴著她。
可他卻做不到。
荀沉已經死了,即便有朝一日真相大白,武國公府沉冤昭雪,他荀沉也再也不會是當初的荀沉了。
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阿芷……對不起。
“我不會讓曲世英這麽好過,更不會讓太師府如願以償,他們欠我武國公府的一百多條性命,終有一天……我要他們雙倍奉還!”荀萱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手指甲嵌入掌心,那雙泛白的手指仿佛瞬間便要掐出鮮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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