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音兒沉默了一下，他媽許氏的反應完全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過這種觀念的改變不是一天可以形成的，自個兒曄沒指望一下子能夠轉換他們的觀念，許氏現在肯靜下心來聽她說這些，她已經很滿足了，以後，加以時日，她一定要將自己爸媽的觀念徹底扭轉過來。

    許氏的手藝不錯，一家人緊趕慢趕的吃完了晌午飯，陳音兒正幫著她媽收拾碗碟，突然就聽見東屋裏傳來了一陣吵嚷聲。

    他妹陳娟兒蹬蹬的跑進來，瞪大了眼，“姐，出事兒了。”

    陳音兒有些沒反應過來，“咋了？”

    陳娟兒跑的連喘帶咳，“奶在二伯媽的炕底下找到十幾個雞蛋，二伯媽死不承認雞蛋是偷的，現在兩個人在東屋裏正吵得厲害呢，二伯媽要死要活的，正鬧著要跳河。”

    許氏聽了，連手上的碗曄忘了洗，皺著眉，慌亂起了身，道：“這可咋好？咱們這就去看看吧，看能不能勸上幾句，別真鬧出人命來了。”

    “媽，你坐下，不會出事的，”陳音兒倒是神色不變，手上洗碗的動作都沒停過，“都是二伯媽自個兒鬧的事兒，跟咱們什麽關係？你跟她一個屋簷下過了這麽多年，二伯媽是什麽脾氣你還沒摸透？她要是不這麽大鬧，就偷雞蛋一項，奶就能扒了她的皮。”

    許氏聽了，倒也真是這個理兒，她朝上房的方向瞟一眼，心裏還是有些不安，“那要是真的咋辦？”

    陳音兒麵不改色，“奶和二伯媽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咱們不是她們對手，隻把門關起來，不聽就行。”

    上方那邊鬧騰了一陣，吵的聲音極大的，嚇得院子裏的雞都縮進了籠子裏。

    “家裏誰都是啥活不幹，一個個躺著等花錢，掙錢的不就是咱們老陳家嗎？還不是我們大家下地養活了他們，一大家子住著，吃了幾個雞蛋，就把我當賊抓，指著鼻子罵，恨不得我死，家裏的錢家的雞蛋，我家三兒都吃不到嘴裏，掙的錢，一分錢都花不到，都填了家裏的無底洞了，人家老大，隻要想進工廠，爸和媽就算是借高利貸也要讓他進，咱們家就吃幾個雞蛋，就看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歹我也不是吃白飯的，也是做事的，這要是傳出去，都成什麽樣子？咱們老陳家的孫子，連在家裏吃幾個雞蛋都要被人指著鼻子罵，活該三郎不是老陳家的孫子，是我在外偷漢子生的！”沈氏的語氣氣急敗壞。

    王氏氣的直拍巴掌，“你說話的聲音能不能小點兒？非得嚷嚷的全村人都知道嗎？”

    這話對於沈氏來說無異是鼓勵，她的聲音越發大了起來，“我說的可沒半點瞎話兒！我良心過得去，隻怕全村人聽不見呢！來聽得人越多越好，我都讓大夥來評評理，就算是當著誰的麵我都敢這麽說！我就這麽一根腸子，可忍不了了！都是一個媽生的，憑什麽老大家能背著名兒去借高利貸，那咱家就吃幾個雞蛋，非得還要這樣哄著騙著，合著我生的兒子就沒有他老大家生的好？大嫂肚子裏爬出來的就是金饃饃，我肚子裏爬出來的就是草根子唄？我是心直口快，沒啥心眼，但也不代表我就是窩囊廢，活該讓人糟踐。”

    “老二媳婦，你說了這一大串，我聽著你這話好像有別的意思？”陳老爺子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快。

    沈氏頓了一下，話頭一轉，“爸，我也沒啥別的意思，但你要給老大家借高利貸，也許讓他進廠子，給他找好路子，這我沒話說，但是，進廠子這事兒，終究是老大自個兒最得利的，就算他要借高利貸，也不該是咱們老陳家整家人來承擔這個！要簽字的時候，得簽他陳方立自個兒的名字，咱老程家不跟著一起背這個債務，共養爸媽是咱做兒女的義務，我一句怨言都沒有，但是供著老大家進廠，我確實有點不服氣，咱家老三吃個雞蛋都要被媽說上幾句，但他們拿著大筆錢進廠，其他人就一句話都不能說？”

    沈氏說到這兒，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話扯到自個兒身上，宋氏終於有點坐不住了，訕訕的笑了一下，“老二媳婦，這是沒有的事兒，你可別聽人風言風語的就信了，就算是借高利貸，那也肯定是我們自個兒還，簽誰的名一點都不重要啊，不管是簽爸的名字，還是方立的名字，那不都是一樣嗎？”

    沈氏可沒有那麽好糊弄，冷笑一聲，“大嫂，你也是做媽的人，也生了兩閨女一兒子，可別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你們家拿了錢，以後一拍屁股進城了，留下俺們在鄉下，我不得為我自個兒的兒子女兒考慮考慮？你說的好聽，以後都由你家來還這筆債，我可不是傻子，那欠條上寫的是爸的名字的話，那筆債就是咱們全家的，我知道，大哥是在等著那筆錢去奔前程，爸和媽也願意幫他，可是，他兄弟手頭緊巴巴，沒義務做這事兒吧？”

    宋氏的額頭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她看向陳老爺子和王氏，哀求到：“爸媽，你聽聽老二媳婦這是說的啥話？這要是傳出去，一家人分兩家過，咱家老陳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王氏鼓起了眼睛，訓斥道：“老二媳婦，你自私歸自私，可別胡說，你大哥進了廠礙著你什麽事兒了？還不是咱們一大家的榮耀嗎？到時候你要去鎮上辦點什麽事兒，他還能不幫著你？”

    沈氏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這些話在她看來根本不痛不癢，隻笑了一聲，“媽，我不指望粘著大哥什麽光，我隻希望那個高利貸不要讓我來還就行，我是窮苦命，享不了福，隻希望別背上債就行，不然啊，這睡覺都不安生的。”

    “你瞧瞧，”王氏拍起了大腿，“我說你偷個雞蛋，你不認錯也就算了，反倒是惹出你這一大堆的話來！”

    沈氏哼了一聲，埋著頭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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