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音兒說的很直接，許氏沒法反駁，因為她自個兒其實也看出來了，隻是為人厚道，不肯去深想，也不肯說出來。

    “我看，不如早點分，咱們一家人單獨過，眼不見心不煩咧。”

    陳音兒說著，看向許氏。

    “媽，你說上鎮上的時候路過大伯家，可沒說去他家，人家都不讓你進門吧？”

    許氏臉就紅了，“你這個孩子，胡說些啥話呢，咱們是一家人，我就是不太好麻煩人家。”

    “一家人咋會不讓你進門呢？”陳音兒也不戳穿，隻瞅著她笑。

    許氏就歎一口氣，剛想說些啥。

    “老四媳婦，沒眼力勁兒的，你大姑都來了，還不趕緊做飯來，難不成還要我婆子伺候你們這一大屋子？”王氏在正屋門口喊道。

    許氏這話，也就沒說出口，擦擦手，轉身出去了。

    陳家的大女兒回來了，正趕上地裏做活，這頓午飯，自然比平時要豐盛的多了。

    許氏，吳氏，沈氏都在灶房裏忙活，陳音兒，陳荷花，陳桃兒她們幾個丫頭也要幫著把手，摘土豆，削土豆，摘豆角，劈柴，這些事兒都得她們做。

    王氏今兒也沒有直接坐在炕上等吃，而是來到灶房監督指揮，許氏向來手藝不錯，此時她是最忙的，既要切菜，又要洗菜，手腳就沒停過。

    灶房的門都打開著，油煙的香味傳出去飄的很遠，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笑焉焉的。

    不多時，飯菜已經做好了，一個豬肉燉粉條，一個青椒炒豆腐絲，還有一個是土豆油渣燒茄子，一盤紅薯葉子，陳家人口多，這些菜都是用盆裝著端上了炕。

    就連主食也變了些，不再全是粗糧窩窩，而是加了一些白麵。

    男女就分成兩桌吃，飯菜都端上了桌，碗筷都擺好了。

    宋氏才帶著她的閨女陳雪兒和陳雨兒從炕上走了出來，陳蘭花跟在她們後麵，跟王氏手拉手，親親熱熱的說個不停，本來吃飯的人就多，又加了個陳蘭兒，炕上就更擠了。

    王氏最後調整了一下桌上菜的擺放，便叫大夥兒都上了桌。

    正對著陳音兒她們母女幾個的是一盤雜糧窩窩和紅薯葉，白麵蒸的饅頭全部放在對麵，陳音兒皺了皺眉，剛想伸手去拿一個白麵的饅頭，王氏一個眼刀就剜過來。

    “饞鬼托生的，沒見過好吃的，大人都沒動呢，小孩子手顫嘴饞的瞎拿啥？”

    王氏拉長了臉，張嘴就罵。

    許氏顯然被嚇到了，臉色黯了一下，忙一把摟住陳音兒，慌忙賠笑道：“媽，音兒估計是餓了，她不懂事兒，您就別跟她一般計較了。”

    “呸！”王氏沉著臉，唾了一口，“孩子咋了？不都是父母教的？老饞鬼托生的，沒心肝的玩意兒，眼裏沒有長輩，俺老陳家也不知道是撞了哪門子邪！養出這樣的賠錢貨色！要是讓外人見到，還以為我老婆子虐待你們，不給吃不給喝的！”

    “孩子他爸……”許氏惴惴的看一眼陳方忠，眼底滿是祈求。

    陳方忠一向怕王氏，表情掙紮一下，到底硬著頭皮開了口，“媽……”

    “咋了老四？”王氏瞪了一眼自己兒子，鼓著眼，黑著臉道，“我哪句話說錯了？你閨女不是老陳家的人了？我管教不得了？”

    陳方忠哆嗦一下，他對王氏的恐懼深入骨髓，此時被她這樣說，臉上早已掛不住，就連身上也有點晃，“沒事兒沒事兒，媽你這樣說就是折煞我了。”

    “沒用的東西，連個丫頭片子都教不好。”

    王氏罵了幾句，順利拔得頭籌，將陳老四一家死死壓在地上，看著那一張張惶恐無比的表情，她心情頓時舒暢不少。

    剩下一大家子人對這種事兒司空見慣，沒人多說一句話，沈氏更是一屁股坐了下來，嘴裏不住的嘟囔著：“媽，今兒可餓死我了，這活兒做的，人就不抗餓。”

    說著笑嘻嘻的拿了一個白饅頭，狠狠咬了一大口，“真好吃，還是白麵夠勁兒。”

    說完笑嘻嘻的看了陳蘭兒一眼，親親熱熱道：“大姑，咱們這是托你的福氣呢，還是你來了，咱們這夥食才改善，平日裏咱們鄉下人哪吃得到這些東西啊。”

    陳蘭兒一向不把沈氏這些鄉下婆娘看在眼裏的，鼻子裏微微哼一聲，就當回應了。

    王氏瞪了沈氏一眼，“老二媳婦，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飯桌上哪那麽多話。”

    沈氏的臉皮向來厚，此時也不管不顧，飛快的夾了幾塊肥肉在自己碗裏，笑嘻嘻道：“行，我老實吃飯，不過我今兒做的活多，肚子餓的快。”

    王氏心裏很瞧不上她這些舉止，但這人沒羞沒臊的，她也懶得跟對方計較，隻冷哼了一聲，不做聲。

    眼看那白麵窩窩一個個的分完了，盤子裏隻剩下最後一個，陳音兒剛想去拿，卻被旁邊的一雙手拿走。

    不僅如此，陳杏兒更是得意洋洋的看她一眼，手裏捏著那最後一個白麵窩窩，似乎是挑釁一般，慢悠悠道：“媽，這白麵饅頭可真好吃啊。”

    沈氏的臉埋在飯碗裏，不舍得抬起來，含糊的應了一聲，“好吃你就吃唄。”

    許氏根本沒注意到自己閨女的舉動，習慣性的從眼前的雜糧窩窩裏拿了一個窩窩頭塞進陳音兒手裏，“音兒餓了吧，吃吧。”

    陳音兒瞅著自個兒手裏的雜糧窩窩，再看看別人手裏的白麵，滿心不甘。

    但許氏的眼裏滿是滿足，似乎能吃到這種也是一種幸福，陳音兒不好說什麽，隻能認命的去夾菜。

    就著那絲瓜湯，將這粗糙的窩頭勉強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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