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個包子嘛！咱們賺了那些錢，還是吃得起的，你幹啥非要這樣啊，我辛辛苦苦賺錢，就是為了讓你和娟子她們過上好日子啊，現在你為了一個包子，當街扇自己耳光，你叫我心裏咋想啊！”陳音兒直直的看著她，眼眶裏有淚在打轉，她竭力忍住，說話跟連珠炮一般，也許是語調太快，其中還帶著隱隱的顫音。

    許氏這是第一次見著自己閨女發這麽大的脾氣，頓時急的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急急忙想要去擦陳音兒臉上的淚，卻被對方一把甩開。

    她急忙解釋：“音兒，媽沒那意思，媽就是習慣了過苦日子，突然吃到這麽好的東西，一時有些迷了心，剛才就沒控製住，一下子下了手。”

    陳音兒淚眼朦朧的瞧著她，抿著嘴不說話，表情十分委屈。

    “媽心裏沒啥意見，媽曉得你一向孝順，現在也能掙錢了，你這一個來回，賺的比咱們家一年的錢還多，咱家也算是苦盡甘來了，”許氏拍了拍自個姑娘肩膀，聲音也有了些發顫，“媽這是高興的，打心眼兒裏高興的，你別委屈了，乖孩子，媽謝謝你的包子，是媽剛才糊塗做了混賬事，不幹你的事，媽以後一定注意，不再這樣了。”

    四周有幾個人走過，都扭過頭朝她們這邊看，陳音兒意識到她們這樣太引人注意了，就抹了一把淚，“媽，沒事兒，我自己有啥啊，就是打心眼兒裏心疼你，要說，這奶的手頭也不算是太局促，我還常常瞅見大伯媽她們拉著梅花姑私底下開小灶呢，但是輪到咱們家的時候，就沒吃沒穿的，”她拉了拉陳娟兒身上的補丁，眼中滿是疼惜，“娟子的衣服都是破的，一層補丁蓋補丁，我姐現在快要十六歲了，也還是穿這樣的衣服，別說村裏其他的姑娘了，我看杏兒的衣服都是新的，她們站在一起，我總覺得心酸，咱們又不是沒手沒腳，幹的活也比她們都多，為啥就得受最差的待遇。”

    這番話，在家裏的時候，陳音兒是不大願意直接說出來的，但現在既然是在外頭，她也沒了那麽多顧忌，索性就一股腦兒全說出來了。

    說完，她拉了拉陳娟兒的衣角，輕聲道：“娟子，你想穿新衣裳嗎？”

    “想穿，”陳娟兒滿臉笑嘻嘻的，重重的點了點頭，語氣很是興奮，“三春她們過年過節的時候都有新衣裳穿，我也有點想。”

    許氏怔怔的看著這一幕，“啪嗒”一聲，眼淚無聲從她眼角滑落，滴在地上。之前一直安慰自己，自己閨女年紀還小，穿的破爛點沒啥，有口飯吃就不錯了，哪裏想到陳娟兒這種小女孩，居然也是有愛美之心的，並且還要懂事的隱藏起來，她才七歲啊，本該是多麽天真爛漫的年紀，就已經操著一個小大人的心了，就這樣，她奶王氏還是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陳娟兒第一次見著許氏落淚，原本興高采烈的神色滯了一下，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惹了她媽傷心，表情頓時急了，“媽，你咋了？咋哭了呢？”她連連跺腳，伸手去擦許氏臉上的淚珠，嘴裏連連道，“媽，我不穿新衣服了，不要了，你別傷心了。”

    “媽沒事兒，”許氏彎腰抱起自己的閨女，聲音滿是哽咽，“是媽沒用，沒法給娟子穿新衣裳，娟子這樣懂事，媽這心裏頭，高興……”

    “媽，”陳音兒輕聲道，“其實咱們一家幾口，骨子裏都勤勞利索，大家都在每天幹活做事，雖說很難大富大貴，但是吃飽穿暖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根本不會餓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娟子想穿個少補丁的衣服，也要看那位的眼色，爸現在下不了地，您就是我們的主心骨，我們嘴上不說，心裏都記掛著您呢。”

    許氏的眼角還有淚珠，但她緊緊閉眼，把自己的臉頰貼在陳娟兒的臉上，久久沒有說話。

    陳音兒知道，這樣的現實讓許氏心裏很是難受，孝順兩個字壓了她半輩子，你想讓她現在就想通，那也是很難的，但是有些想法總要去潛移默化的灌進她的腦海裏，一旦許氏真的意識到，她們分家之後能夠過的更好，那麽，之後有些殘酷事情，她也會更有勇氣去麵對。

    過了一會兒，許氏的心境平複了些，她擦了擦眼淚，“音兒，你說的話媽記在心裏了，但有些事沒那麽快，咱們得慢慢來，天色不早了，還是先去買化肥吧。”

    母女幾個就朝化肥供銷社走去，眼下這化肥是農用品，農民的需求量大，國家為了保證農民利益，就沒太掌控，找對了門路，基本上可以用錢交易，一塊五一斤，許氏覺得有些貴，這樣說起來，剩下的錢也就隻能買得了十斤化肥了，但那賣化肥的不肯降價，一口咬死了一塊五，許氏又問了好幾家，有一塊六的，也有一塊八的，但這一塊五，確實是最低價了。

    “來十斤吧。”許氏歎了一口氣，拿出來包著錢的手帕子，開始一張一張的數。

    旁邊有個人走過來，伸手在化肥袋子裏抓了一把，“李老板，今天化肥瞧著不錯，顏色好，這多少錢一斤？”

    “陳老板啊，”應該是老熟人了，那賣化肥的忙過去握了握手，“今天行情好，算你一塊二。”

    陳音兒耳朵尖，一下子就聽到了，立馬道：“老板，為啥我們買就一塊五，他買就一塊二？”

    那賣化肥的老板顯然對一個小丫頭的話不以為意，“人家是批發，走量的，一次買上一百斤，自然價格便宜些，你們要是也能一次買個一百斤，那我也給你們算一塊二。”

    陳音兒的話瞬間噎在喉嚨裏，她自然是曉得這個道理的，批發和零售的價格完全不同，其中的差價就是倒賣商賺的利潤，這就是市場經濟的初步形式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