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正好有人扛著鋤頭走過，見狀就跟沈氏打招呼，“嫂子，瞧著你滿頭大汗的，這是打哪兒來啊？”

    “可不是嘛，剛買化肥回來呢，”沈氏笑吟吟道。

    “不是都說你侄女那裏現在賣著化肥嗎？”那人一臉詫異，“你咋還特意去外頭買？不給自家做生意啊。”

    沈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瞧你這話說的，我們早就分家了，她咋還能算是自家人，再說了，就她那個德行，我才不敢買她的化肥呢，誰知道是什麽貨色。”

    那人碰了個釘子，臉上有些訕訕的，隻轉移了話題，“咋？現在外頭買化肥還管送到家嗎？”他看著滿頭大汗的貨郎，語氣滿是羨慕。

    沈氏最喜歡別人用這種羨慕的語氣跟她說話了，忙道：“可不是嘛，這是咱們運氣好，撞見好事兒了。”

    對方笑了笑，“趕緊請這人去你家喝口糖水吧，看這一路走來把人給累的，汗都成河了。”

    照理說，別人幫了這麽大的忙，自然是要感謝一番的，莊戶人家，別的沒有，在屋子裏一口水是必須要的。

    但陳杏兒可不這麽想，她覺得自己付了錢，別人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哪裏還該要喝一杯水呢，當下也沒說什麽，直接讓那人走了，又花錢雇了兩個勞力，就抬著那些化肥回家。

    王氏早就在屋子裏等的望眼欲穿了，她心裏擔驚受怕，生怕陳杏兒拿著那些錢出了什麽岔子，要知道這可是一大家子的活命錢，好不容易見人進門，忙迎了上來，

    “都買來了？沒出什麽岔子吧？”

    “媽你放心，有我在還能出啥岔子啊，”沈氏一屁股坐在院內的凳子上，大咧咧道，“可算是到家了，這活兒也太折騰人了，真是累死我了。”

    “不知道為啥，凡事遇到那死丫頭，就變得邪門的很，”王氏皺著眉，“這次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多提一個心眼兒。”

    “這倒也是，”沈氏訕訕一笑，“但媽你這回絕對可以放心，真的沒事兒，這不，您瞧瞧，這化肥都買回來了呢。”

    王氏伸手在化肥袋子裏掏了一把，眯著眼仔細看了看，表情這才鬆緩些，“確實是好化肥。”

    陳杏兒歇了會兒，左顧右盼，“奶，我爸在哪兒呢？得讓他去跟村長說說。”

    “今天村裏知青動員開會呢，”王氏瞧著那些化肥，心裏總算安心了些，隻道，“你爸一大早就出了門了，現在還沒回來，我也叮囑了他，這事兒說到底是咱家裏的大事兒，估計找著機會就會跟村長說的。”

    陳杏兒想了想，心裏還是覺得有些不靠譜，正巧二郎在院子外頭鬥蛐蛐兒，她伸手，虎著臉喚了一聲道：“二郎，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二郎正玩的高興，自然不大情願，半天才磨磨蹭蹭過來：“幹啥叫我？”

    “自然是有好事兒，”陳杏兒瞧著他這個不情願的模樣，頓時心裏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死小子咋回事？你姐我還叫不動你了？”

    “每回你叫我總沒好事兒。”二郎嘀咕了一句。

    陳杏兒隻做沒聽著，硬塞了一塊糖給他，囑咐道：“你去村支部那裏，跟咱爸說，化肥買回來了，八毛錢一斤，讓他跟村長提一嘴，別去那死丫頭那裏買了，就直接來咱家稱得了，記住了沒？”

    二郎一咧嘴，舔了一下手裏的糖塊，“甜的！”

    陳杏兒拉下了臉，“糖塊我也給你吃了，辦不好事兒，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二郎對她扮了個鬼臉，跟條泥鰍一樣，一溜煙就跑了。

    一向冷清的村支部裏此時熱鬧異常。

    知青們都坐在屋子裏，聽著前頭的村長傳達上麵的指示，都是些官麵話，有人聽得認真，有人態度明顯就敷衍了不少，比如那機械廠主任的兒子胡軍國，他仗著自己老爸的身份，這會議才過去半個小時，就開始打盹犯困。

    “不管怎麽說，我們芍藥村，對於大家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

    屋子裏一陣響亮的掌聲響起。

    那胡軍國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他怔了幾秒，暗暗“呸”了一聲，揉了揉眼皮，大聲打了個哈欠，開始找周圍人搭話，“小四，你們誰瞧見那天挨揍那小子了嗎？”

    “沒瞧著，”那個叫小四的年輕人搖了搖頭，“但我之前打聽過，那人好像分去了許桂香那一戶。”

    “許桂香？”那胡軍國來了興趣，“這戶主的名字咋像是個女人？”

    “我倒是聽別人說過，”那個小四壓低了聲音，“那一戶確實是個女人做主，是從一大家子裏趕出來的，聽說就是胡大哥你在的那老陳家。”

    “敢情還是這樣啊，”胡軍國恍然大悟，“看來我跟那個癩皮狗還有些緣分，他的戶主被家裏趕出來，我又把他給收拾了一頓。”

    旁邊湊過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女知青，“胡大哥，你們在議論啥呢？”

    小四笑了一聲，“小燕，大哥在說那天那個被我們揍了一頓的窮酸鬼，今天好像沒來。”

    “來了啊，”那小燕道，“不就是許桂香那一戶的知青嗎？我剛才簽到的時候瞧見他了。”

    胡軍國“啊”一聲，“在哪兒？”

    “前麵那個不就是……”那小燕朝前麵一指，臉色微微有些緋紅，“我原先倒是沒想到，原來那人長得那般的精神，要早知道，我就早點跟他搞好關係了。”

    精神？胡軍國在心裏嗤了一聲，這丫頭別是眼睛瞎了吧？就那樣一個畏縮如瘦子雞般的男人，還說什麽精不精神？

    看樣子自己還要費點力氣，才讓別人曉得誰才是圈子裏說話算數的。

    他朝前麵瞟了一眼，表情稍稍愣住，“小燕，你說的人，不會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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