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小顏以為沈銘生會帶她去什麽高檔的餐廳，沒想到是路邊的大排檔。

    即便是冬天，夜市裏仍然是熱鬧非常。許多人裹著厚厚的棉服，或三五成群圍在一起喝著小酒談笑風生，或孤零一人對月獨酌暗自神傷。

    冷風呼呼吹在臉上，喬小顏有些懷疑人生。

    “怎麽不喜歡這裏”

    沈銘生笑眯眯拿起一小杯白酒，嘬了一口，又夾了一筷子鹵菜，美滋滋的享受著。

    “沒有。說實話我還蠻喜歡這裏的。”

    喬小顏凍得哆哆嗦嗦，說話還“嘶嘶”的倒吸涼氣。

    “隻不過拜托下次小沈總帶女孩子出來玩的時候，能顧慮一下女孩子喜歡在冬天穿裙子這種行為嗎？”

    沈銘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女孩子果然是種愛記仇的生物。

    “小顏，你還是這麽怕冷。”

    沈銘生完全沒有要換個地方小聚一下的意思，喬小顏隻好把自己已經裹緊的毛呢再次裹得更緊。

    “阿銘，你還是這麽不顧其他人的感受。”

    “嗤。”沈銘生幾乎是從鼻腔裏笑出來的。

    “小顏，我們有多久沒這樣在一起聚過了”

    沈銘生的笑容依舊明朗，眼睛裏卻好像藏了些喬小顏看不清楚的東西。

    “兩年”

    喬小顏也端起酒喝，暖暖身子。

    刺骨的寒風刮得臉生疼，可喬小顏莫名喜歡這種清醒的感覺。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沈銘生開始感慨，可喬小顏清楚的知道，沈銘生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是不會為這些事情而產生任何情緒，也不會為任何事情而心生苦惱。

    “回來做什麽”

    喬小顏看了看周圍，人們對於生活的熱情，寒風是擋不住的。

    大家吆五喝六，嘻嘻哈哈，看起來都十分開心，可開心背後藏的是什麽呢？

    “除了回來，我沒有其他去處。”

    芸芸眾生，大家都有自己的社會角色，沈銘生每天在各式各樣的渾水裏扮演者自己想要扮演的角色。

    風流倜儻的沈家公子，心思縝密的小沈總，庸庸無為的沈銘生。

    喬小顏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算是親眼見證了沈銘生少年長成，一步一步變為現在的小沈總。

    “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出來吃飯嗎？”

    “單純找個人打發時間，拿我來消遣。”喬小顏坐在椅子上，往沈銘生身邊擠了擠。

    實在是太冷了。

    “知道沈臨霽為什麽同意你出來嗎？”

    “棋子。”

    簡短的回答，喬小顏已經習慣了被人擺弄的日子，說是習慣，不如說是寧願接受。

    除了當木偶，她還能怎麽辦呢？

    沒有用的棋子，隻能被丟棄。人活在這世上，不就是因為自身有價值被利用才能安心委身於生活嗎？

    “嗬。”

    多年前，喬小顏就是這麽甘願被人控製，多年後，喬小顏甚至變成了為這個木偶的身份而活著。

    自由，有什麽用呢？牢籠之外還有牢籠。

    喬小顏笑了笑，這麽多年，沈銘生還是最懂自己的人。

    “沈臨霽喜歡你。”

    非常有自信的陳述句。

    “你也喜歡他。”

    依舊是陳述句，但沈銘生語氣裏多了一絲明顯可聞的嘲諷與不屑。

    “這麽明顯嗎？”喬小顏也不否認，她不能和沈臨霽在一起，難道還不能繼續喜歡了嗎？

    “我見過你眼裏的光。”

    喬小顏見過沈銘生的所有模樣，沈銘生也見過喬小顏的所有模樣，開心的，快樂的，憤怒的，悲傷的，自怨自艾的，無能為力的。

    當然也見過喬小顏不顧一切去喜歡一個男生的模樣。

    “可我已經不相信愛情了。”

    “也不是不相信愛情，隻是不相信愛情能帶給我們長久的快樂幸福。”

    “你隻是不相信自己而已。”

    沈銘生接過話頭，愛情這種東西，永遠美妙而完美，永遠觸手不可及。

    “難道你相信”

    喬小顏開啟了嘲諷模式，她和沈銘生才不怕觸及到彼此的傷痛。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裏會有什麽不能揭開的傷疤。

    “堂堂沈銘生，天之驕子，都不能相信，我一個小人物，又有什麽能力呢？”

    “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到黃永生先生說的那樣，明確的愛，直接的厭惡，真誠的喜歡。

    站在太陽下的坦蕩，大聲無愧地稱讚自己。”

    “可也隻是年輕時候的我而已。”

    喬小顏笑了笑，眼睛裏都是無可奈何。天氣太冷了，凍的她直吸鼻子。

    “你看看我身邊這群人，包括我自己，都是什麽肮髒樣子。”

    “大家不擇手段，麵對利益一哄而上，互相算計，習以為常。”

    沈銘生知道喬小顏的意思，貪得無厭就該有貪得無厭的樣子，什麽幹淨純潔的童話，都是用來糊弄小孩子的東西。

    “我們就該活在這人間地獄。十八層的毒火也燒不死我們，能燒死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

    火鍋裏暗紅的的辣油咕嘟嘟冒著泡，喬小顏坐在沈銘生旁邊，一點兒沒有平日裏在其他人麵前乖巧謙讓的模樣。

    她一筷子又一筷子，往鍋裏塞滿了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偶爾為了清鍋加菜喬小顏也會把吃不了的東西夾進沈銘生的碗裏。

    “誒，你說，萬一真的以後過不下去了，要不我倆湊一對吧。”

    沈銘生玩的盡興，拿著支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瓷碗，一點兒不像沈家小少爺的模樣。

    “至少樂得自在。”

    “怎麽你要和江南青搶我”喬小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

    隻有在沈銘生麵前，她才可以什麽都不掩飾，想開什麽玩笑就開什麽玩笑，沒有什麽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你還真想和江南青結婚呐”

    沈銘生一臉的不可置信，這個女人心裏究竟是怎麽盤算的，他也說不準。

    “你看看小爺我，什麽不能給你江南青還能高我一籌”

    說完，沈銘生又仔細思考了一下。

    “還真有蓋過我的一方麵，我可滿足不了你。太熟了，下不去嘴。”

    沈銘生言有所指，喬小顏當然聽得出來。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抄起一隻筷子就朝沈銘生扔了過去。

    “去你媽的”

    兩個人嘻嘻哈哈，誰也知道誰的不快樂。

    喬小顏向來喜歡喝酒，沈銘生滿足了她的意。

    她抬頭看著一片黑暗的天空，連月色都沒能投進人間。

    有多久沒有這樣暢快的喝酒聊天了從許多年前的一天起，喬小顏再沒敢隨心喝酒，醉也都是假醉。

    她時時刻刻保持著清醒，又在清醒的時候緊抓著醉意不放，假裝酩酊大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