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的怕什麽來什麽。

    亦歡被管家“請”著上了司徒家的私人飛機。

    經過兩個半小時的飛行，飛機在西南司徒家的宅子落地。

    正直深冬，南方的天氣冰寒入骨。

    這種濕冷相比於北方的幹冷，更加讓人難受，風一吹，不單單是涼，更像是刀片在臉上刮，生疼生疼的。

    這裏沒有下雪，但是周遭的空氣像是被凝結了一般，整個宅院，從上往下籠罩下來的光輝帶著陰冷，都不約而同的刺入了亦歡的骨髓。

    就在這裏，她度過了一個現在都不敢再去麵對第二次的悲慘童年。

    “跟我進來。”陳語發話，還是她一貫的高冷口氣，說話的時候，目不斜視，走路身子挺拔，在氣勢上，她倒是比許多年前還強了一籌。

    亦歡跟在她身後，進了院子。

    但是並沒有讓她去後麵的別墅區休息。

    “夫人回來了。”門口打掃的用人看到陳語，馬上擺出恭敬的樣子，朝著裏麵說。

    頓時，整個宅院忙活起來，又出來幫她拿包的，給她熱燕窩的，甚至玄關處，還有傭人蹲在那裏，等著幫她拖鞋擦鞋啊。

    在這個地方，要說司徒家是土皇帝，一點都不為過，下人們對待陳語的態度，簡直像極了宦官們對待武則天的樣子。

    “去給你爺爺磕頭。”陳可隨手指指後麵山上的祭祖半山。

    馬上就有傭人過來領她過去：“二小姐，跟我來。”

    口氣生硬，仿佛是個機器人。

    因為下人們知道，隻有看不起二小姐，才是在司徒家生存的不變辦法。

    亦歡絲毫沒有猶豫，跟著人上了萬卷樓後麵的回廊，回廊兩側都是紅木欄杆，越往上走越清幽，也越冷。

    亦歡緊了緊圍巾。

    又路過一個八角亭，亦歡看了看，八角亭處在裏地麵的大約七八米的小半山上，坐在裏麵能將大半個司徒家盡收眼底，包括萬卷樓上麵的那個金頂。

    還記得小時候，司徒雪把繩子係在她腳腕上，然後將她倒掉在八角亭的靠近斷麵的那一端。

    那時候是為了讓她幫她背鍋，司徒雪打壞了家裏的西方古董台燈，要她去承認。亦歡不肯，於是司徒雪將她吊起來，那時候她腦子充血，連眼球都布滿了血絲，整個眼珠子快要爆炸，腦子嗡嗡的響，像是隻要有人拿小樹枝捅她一下，馬上腦漿就會順著樹枝流下來一般。

    但是她就是不肯。

    因為母親父親已經夠討厭她了，她不能再讓他們更加討厭。

    最後是在奄奄一息的時候，被來司徒家玩的慕向南救了下來。

    自那之後，亦歡才學會了裝傻扮乖。

    “二小姐，怎麽不走了。”傭人站在前麵回頭，臉色有些冷，但是細看又看不出——這是司徒家的下人，表達不喜的通用表情了。

    這是一條上山的路，傭人站在前麵，比她的位置高，問她為什麽不走了，也是高高在上的問的。

    “嗯。”亦歡點點頭，抬歩跟上去。

    山間濕氣很重，雖然每天都有人打掃，但是看起來早上應該下過雨，深吸一口氣，濕漉漉的，讓人在冰冷中神清氣爽。

    上山路麵是用一塊塊的長方形大理石鋪就而成，板塊和板塊之間隔著一點點的距離。

    昨晚落下的樹葉，早晨沒能及時打掃，又因著下了一場雨，枯黃的葉子落在大理石間隔的泥地裏，葉子上麵，鋪蓋了半層黒色泥土，葉子被埋進去一半，露出來一半。

    埋進去的部分，從邊緣看，色澤像是要快腐爛了，但是露出來的一半，尖角部分還帶著絲絲綠色毛邊，看起來略微有些不甘墮落的勃勃生機。

    亦歡抬抬眉，自己現在……不就是這種狀態？

    亦歡蹲下去，將那片葉子從泥土裏扯出來，拿給前麵的傭人：“拿去洗幹淨，一會送來給我。”

    傭人楞了一下，但是看她眼神清冽，點點頭：“好的，二小姐。”

    陳語信佛，於是在山頂上還有一座專門給她修建的禮佛的佛堂，整日香火不斷，而在半山腰上，就是司徒家的祖祖輩輩的祠堂。

    亦歡走進去，看到爺爺的排位。

    在蒲團上跪下來，接過傭人遞過來的香，點燃，鞠躬，磕頭，插上去。

    “爺爺，歡歡回來看你了，您要說的話，歡歡都知道的，您不用擔心我，在九泉下安息吧。”亦歡聲音平靜，這是第一次回來看爺爺，居然沒有哭。

    以前總把這裏當成是自己躲藏的地方，每回挨了打，挨了罵，或者丟了半條命，或者險些被司徒徹的朋友猥褻，她就會躲在這裏。

    司徒家的榮耀是世世代代的軍人給的。

    所以在這裏，司徒家的人都不敢太過放肆，像是有約定一般，她每每逃到這裏來，山下的人，就會給她幾天時間“反省”。而實際上，她不過是來這裏哭，怎麽反省，反省自己還不夠聰明，不知道怎麽才能保護自己嗎？

    亦歡拿過旁邊的布，幫爺爺把果盤擦幹淨，又把排位擦擦。

    “二小姐，您不可擦這個。”傭人在一遍提醒，眼神有些嫌惡。

    “拍！”亦歡揚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她臉上：“你們是怎麽打掃衛生的，要我教教？”

    亦歡將毛巾打開：“看看上麵的灰塵，這是位將軍，走也要風風光光的將軍，牌位這麽髒，走，跟我去見媽，讓媽說說你們是怎麽拿了工資不做事的。”亦歡捏住傭人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下人聽說要見陳語，嚇得腿都哆嗦起來：“二小姐，這是晚上風大，吹了些香灰，不是我們不打掃，還請二小姐高抬貴手啊。”那人說著就要跪下來。

    亦歡甩開她的手：“我要的葉子呢。”

    “已經洗好了。”傭人雙手奉上，心裏嘀咕，為什麽二小姐那麽軟弱的性子，這一下回來全變了。

    亦歡將葉子接過來，去燭台那邊點燃，燒給了爺爺。

    “爺爺，歡歡回來的，您最喜歡的歡歡，一定不會給您丟臉。”

    說完，叫傭人帶路，自己下山去了。

    陳語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品嚐燕窩，一遍和慕向南說著什麽。

    “亦歡，你回來啦？”慕向南還是那種溫恩爾雅的笑容。

    可是亦歡看了一些作嘔，不過還是微笑：“是的，姐夫，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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