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期覺得自己死了一回。

    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透透地死了一回。

    如果說生理上體會到了死亡的恐懼，那心理上她是完完全全地對方曄霖死心了。

    一個能把她從高空一千米一腳踹下飛機的人，恐怕對她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惻隱之心的吧。

    過去的她，真的是想得太多了。

    從剛開始從飛機上落下的驚恐、無助，到了最後的生死有命的無所謂，雖然也就是十秒多鍾的時間，可對方子期來說，就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走過了一生。

    她如同靈魂出竅一般，旁觀著這個世界，心灰意冷。什麽都看不到心底去了。

    雖然，方曄霖很快就尾隨著她跳下了飛機。

    剛開始的她，驚恐到了極致，風吹得她臉上的皮膚都起了波浪，變形得厲害，腦中一陣空白。

    方曄霖很快就飄到她身邊，拉起了她的手。緊緊地抓著，他的掌心，暖和得很，和她冰冷的手簡直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就算他的手掌溫暖如火爐，估計都再也暖和不到她的心底了。

    看著她那呆滯的眼神，方曄霖直接下手拍著她的臉頰，她聽不到他在說什麽，不過從他那一開一合的唇形，可以知道，他在勸說她不要緊張。

    他成天在空中，難道沒聽過嗎，那些跳樓的人，其實在落地前就已經死了，是嚇死的。

    他這麽對待她，就不怕她被嚇出個好歹來？

    哦，他當然不會在意。他現在對她，恐怕就剩嫌棄了。

    下落的過程非常迅速，那下墜的感覺真的是刺激得不得了，這些胡思亂想，倒是很好地幫她分擔了一部分壓力。

    哀莫大於心死。她用力掙脫方曄霖的手，仰麵朝下墜去。

    特麽的不就一死嗎，早死晚死這不是橫豎一死嗎？怕什麽怕？還管它高不高！

    方子期破罐破摔地想。這麽一想，倒是什麽都不怕了。

    看著他，她忽然就笑了，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方曄霖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表情給怔住了，呆了呆。

    看著她那視死如歸的模樣，就算在高空，他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劃動手臂，努力朝她滑過去。

    可是又不能靠她太近，兩人現在離地麵越來越近了，傘很快就會打開。離得太近兩人的降落傘要是纏繞在一起，那將是個事故。

    快到可以開傘的距離了，方曄霖給方子期打手勢，可她根本就不看他，

    眼看她離地麵越來越近

    ＂shit！”方曄霖罵了一句，可話才出口，早被風給卷跑了，他自己都沒聽到。

    雖然到了一定高度，傘會自動打開，可是，那是最迫不得已的選擇！她就不打算自己開傘嗎？越往下開傘，要求難度可是越高的，她能駕馭得來？

    方曄霖莫名地有些焦躁。同時也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她的傘，是到了高度自動打開的，不止如此，剛落地，她就暈了過去。

    方曄霖從來沒這麽恐慌過，一陣陣的後怕，他這劑藥，看樣子是下猛了。可惜，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曾經也有教官用這法子把不願跳的傘兵踢下飛機過，那效果真是兩級分化。有的一下子就治好了恐高症，也有的——嚇出了心髒病。

    方曄霖快速卸下裝備，匆匆抱著方子期往醫務室趕。他知道方子期的身體素質一直很不錯，才用了這個法子的，可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極有可能做了一件不合時宜的事情。

    —我是轉換場景的分割線—

    傅沛璟和柳譚停留在原地打量著天空，忽然有兩個戰士匆匆從兩人身邊走過，邊走邊議論：＂這一屆這些軍訓的，也真是太弱了，怎麽跳個傘還有暈過去的？＂

    其中一人認出了傅沛璟，捅捅身邊的人，兩人站定敬了個禮：＂首長好！＂

    傅沛璟認出這是醫務室裏的戰士，他回了個禮：＂有人暈倒了？怎麽回事？＂

    ＂報告首長，是一位來學習跳傘的女學員，落地後暈了，現在正通知我們過去搶救。＂

    傅沛璟擰緊了眉頭：＂搶救？快去吧，我也過去去看看。＂

    柳譚聽得清楚，趕緊收起手機，也不拍照了，麻溜地也跟上，邊走邊小聲嘀咕：＂我們學校隻來了兩位女生啊，胡春妮那五大三粗的樣子，恐怕不大可能會暈倒吧？難道說是方子期？方子期看起來也不弱啊，暈倒這事好像也不可能和她沾邊啊！＂

    他看到走在前麵的傅隊長腳步似乎滯了滯。然後又加快了腳步。

    柳校長忽然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烏鴉嘴似的，趕緊把後來一句話給吞了回去，他本來還想說：居然還到了搶救這麽嚴重的地步

    算了，還是不說了。

    幾人趕過去，老遠遠地就看到方曄霖抱著一個人過來了，他隻穿了一件襯衣，他懷裏的那個人倒是被外套裹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來是誰。

    不過從那身段，還有方曄霖滿頭大汗的焦急表情來看，顯然是方子期無疑。

    柳譚的心咯噔一下，第六感忽然靈敏非常，他有種預感，覺得要有事情要發生了。

    果然，身前的傅沛璟一個健步就站在了方曄霖身前：＂來，我來。＂

    伸手就想接過方子期。

    老實說，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傅沛璟的這個舉動其實很順其自然的，一點都不突兀。

    畢竟看著方曄霖那個樣子，全身一副才從天上下來的樣子，除了去掉了降落傘，其他裝備都沒有摘除，顯然是第一時間就抱著方子期跑了很遠了，滿頭大汗，體力雖然沒有不支，可瞧那模樣累得也夠嗆的了。

    傅沛璟則氣定神閑的，此刻接手減輕方曄霖的負擔，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可是，方曄霖卻是做了一個繞開傅沛璟的動作，根本沒理他，就直接往醫務室去了。

    艾瑪，這情形看到別人眼裏也許不會多想，可看到了柳譚眼裏，那就故事多了去了。

    傅沛璟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臉上的神色不明。柳譚還生怕傅沛璟尷尬，趕緊圓場：＂這曄霖也是，估計被嚇壞了，看到誰都不會放手了。＂

    說完這話，柳譚沒覺得緩和氣氛，隻覺得傅沛璟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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