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太極？

    武道六境，靈元、禦氣、化形、無色、太極與星辰。

    星辰罕見，太極更甚。

    在大周的曆史中，達到太極者僅有三人。

    大周開國之君微生統、天心宗宗主柳萬裏、枯坐觀星台近百年的天機老人。

    然，微生統、柳萬裏已故，天機已垂垂老矣。

    微生統在，大周無人犯，微生統亡，則八王亂；柳萬裏在，天心立江湖，柳萬裏故，則天心危。

    這便是太極，一人可抵千軍，震萬邦。

    太極之下，隔著的是一道天塹，一道難以跨越的巨壑，無數人倒在這深不見底的淵裏，黯然失色。

    那是一步之遙，卻難如登天。

    元泰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至今還記得，上一次見到太極是在什麽時候。

    那年，武帝君臨天下，四海臣服，紫薇坐命，光耀萬物。

    那年，他是君，他是臣。

    如今，要與太極為敵。

    元泰心裏清楚，若是搭上全軍的性命，或許可以將太極留在此地，但是代價實在是太大了，大的人無法接受。

    兩名押著金剛夜叉明王的血旗軍士卒情不自禁地鬆開了手，然後木然地望著元泰，期待他能給他們一個命令。

    無論是死戰，亦或是退兵，他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若是大難不死，風燭殘年之時還能向周圍人吹噓，老子年輕時候在太極的身上劃了一刀。

    葉聞柳與荀玉展在這股強大的威壓之下，幾乎喘不過氣來。

    葉聞柳依然記得，那天在橫空山上，碰到了無色境的高手，踏入了他的領域。一境之差，已讓他使不出半點氣力，此刻麵對太極，早已喪失了反抗之心。

    東門不遠處中，譚狐三人也在凝望著天空，他們剛好趕上了這一幕。

    柳千重睥睨東海的一幕。

    “天、天啊！二爺、二爺他、他是、太、太、太……”徐興言激動的無以複加，一邊跺腳、一邊揮拳，一邊怒吼，似乎全身上下有著使不完的力氣，他一路上壓抑的太久、太久了，而在這一刻，他得到了宣泄。

    太極坐鎮，那邊意味著天心宗幾乎不可能被擊敗。

    片刻後，徐興言感覺好像隻有自己在激動，不禁懷疑身旁兩人是不是被嚇傻了。於是大手一揮，一把拽著身旁的譚狐大吼道：“你們怎麽……”

    隻是，話說到一半，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因為徐興言看到了他的眼神。

    譚狐微微仰著頭，雙唇緊閉，兩眼半眯，一動不動地凝望著那道身影。

    他的眼神迷離，瞳孔中倒映著那道白輝，眼中躍動著火光，似乎要將這一幕深深地印在腦海之中。

    徐興言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眼神，是崇敬？是憧憬？是妒羨？還是……

    戰意？

    於是他看了一眼李然。

    李然的神情有些怪異，陰晴不定，卻不知道在想什麽。

    “回去吧。”譚狐雙手把這別扭的頭盔摘了下來，抱在肋間，眼中火光閃爍：“這裏已經不需要我們了……”

    沒錯，這裏的主角隻有一人。

    而譚狐離去時，又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

    柳千重自天空緩緩地飄了下來，腳尖輕輕一點，落在了金剛夜叉明王身前。

    “還站的起來嗎？”柳千重笑道。

    金剛夜叉明王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揉眼睛了，但他還是再揉了一次，確定眼前這人真真實實是柳千重，而不是出自易容術。

    “現在突然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氣。”金剛夜叉明王嘿嘿一笑，掙紮著爬了起來。

    柳千重收回了笑容，回頭冷冷地掃視了一眼身後的血旗軍。

    這一瞥，不禁讓他們身子往後縮了了幾分。

    “人我便帶走了，讓路。”柳千重淡淡道。

    金剛夜叉明王咳了一聲，跟在柳千重身後，隻是麵前這具偉岸的身軀並沒有往前半步。

    柳千重眉頭一皺，不悅道：“讓路！”

    血旗軍把目光投向元泰，而元泰橫刀立馬，毅然地擋在柳千重麵前：“抱歉，此路不通，想要過去的話，就從我身上踏過去吧。”

    這是一個軍人的覺悟。

    “好！”柳千重大喝一聲，兩鬢的須發隨之一陣飄動，隻見他大手一揚，一柄銀灰色的劍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

    仿佛一團光華從中綻放，劍身如出水芙蓉般天然而凜冽；劍刃處猶如應月輝之邀，透著銀光寒芒。

    “好劍，叫什麽名字？”

    “初心。”柳千重手腕一轉，身影化為一道白光，衝天而起。

    “列陣！放！”元泰大吼一聲，三排盾兵井然有序地架起一道銅牆鐵壁，試圖阻止這道白光。城樓處，萬箭齊發，如同雨下。

    但是，這是太極的光芒，即便血旗軍身手不凡，每一個人的修為都不在禦氣境之下，但麵對柳千重之時，三千人合力，卻猶如螳臂當車、蚍蜉撼樹。

    一瞬間，柳千重僅僅出了一招，血旗軍的陣型便已潰敗，死傷者不計其數。

    元泰拚盡全力，也不過堪堪擋住柳千重隨手一擊。但就這一擊，他便已墜落馬下，生死不明。

    “元將軍！”葉聞柳與荀玉展見狀大驚失色，但他們終究也是自身難保。

    主將倒下了，但血旗軍依舊是血旗軍。他們馬上穩住了陣型，重新聚集在一起，傷員被身後的同伴背了下去，馬上又一批頂了上來，前赴後繼；兩排弓弩手交替齊射，一絲都不敢懈怠。

    他們奈何不了柳千重，但想要拖住他，用生命拖住他，直到他筋疲力盡，直到金剛夜叉明王生命流逝，直到……

    “哐當！”

    忽然一道劍氣從後方劃著大地而來，氣勢洶洶，直指金剛夜叉明王。而這道劍氣的氣息，是那麽地強大，強大的不同尋常，不同尋常到柳千重不得不分心親自出手擋下這一擊。

    劍氣與初心碰撞，震的柳千重手臂微微發麻。

    他不禁暗暗心驚。

    自己雖說剛剛升至太極，但總歸是太極。在這太極之下，竟然還有人能逼他如此，實在是了不起。

    了不起的大將軍！

    柳千重凝目望去，不遠處的長街口，一具白色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那邊。

    白袍銀甲，猙獰麵具。

    “大將軍！”

    血旗軍一陣騷動，興奮不已，他們終於等到了，等到了墨君。

    這是柳千重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聞中的大將軍，隻覺他的氣息異常的深沉，深沉的即便是柳千重也看不透他的境界。

    這種異樣的感覺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但他實在無法將此二人聯係在一起。

    “夠了，放他們走。”墨君靜靜地吐出這句出人意料的話。

    “大將軍！”血旗軍群情激昂，不忿地喊道。

    他們不能理解，如今傷亡了這麽多弟兄，就連元泰也倒在地上生死不明。而站在他們麵前的是天心宗的柳千重和金剛夜叉明王，是天心宗最大的倚仗。此番孤身而來，隻要拿下他，便幾乎等同於此次征戰的勝利，這是最好的機會！

    可是墨君說要放了他們？他們付出血的代價拖住柳千重，等來的竟然是這麽一句話？

    “放他們走。”

    墨君依舊如此平靜，平靜的眾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

    血旗軍眾將士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不甘，他們緊咬牙關，嘴唇被咬出了血；雙拳緊緊握住，關節劈啪作響，指甲也刺破了掌心。

    “放他們走！”墨君第三次說出這句話時，語氣中已包含絲絲怒意。

    血旗軍將士們低垂著頭，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著收起了武器，散向兩邊讓開了一條路。

    這條路，滿是鮮血。

    柳千重詫異地看了一眼墨君，但終究無法看透那麵具之下，是一副怎樣的神情。但不管怎麽說，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金剛夜叉明王此刻的傷勢，也不容得他再耽擱下去。

    最終，柳千重背起金剛夜叉明王，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夜空中。

    “大將軍！”血旗軍終於忍不住了，大聲質問道：“這是為何？你得給弟兄們一個交代！”

    “給我們一個交代！”

    “放肆！這是大將軍的軍令！你們還要造反不成？”荀玉展雖然也不解，也不甘，但他清楚，無論如何軍心不能亂。於是他急忙出聲嗬斥道。

    墨君抬起手，往下按了按，示意眾人安靜。

    “交代，本將軍會給的，但不是現在。”

    墨君微微抬頭，看向遠方如一柄鍘刀形狀，漆黑一片的山峰，那是斷崖峰，天心宗的總壇所在地。

    “現在，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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