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桃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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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狐感覺腦子有點亂。

    自己正畫著畫呢,便被柳芊芊沒由來的一通話砸的暈頭轉向,以至於他沒弄懂柳芊芊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於是他張著嘴驚訝地看著她,不知怎麽回答。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柳芊芊跟譚狐對視著,僅有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就敗下陣來,急忙捂著臉站了起來。

    譚狐還是沒反應。

    “噫!我突然想起有些事,先走啦!”她腦子也很亂,不知道怎麽就突然說出這些話,而一說完她就後悔了,羞得滿臉通紅,尖叫一聲便掩著麵奪路而逃。

    裙擺揚起一陣清香。

    譚狐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眨了眨眼,神情忽然變得落寞起來。

    斷崖峰,問心殿。

    此刻已是傍晚,黑夜漸漸地籠罩而來,白與黑在交替間,殿裏殿外也漸漸地燃起了火光,在風中搖曳。

    “今天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李然外出打探歸來,來不及休息,便來向柳千重複命。

    柳千重點了點頭:“知道了,先下去休息吧。”

    李然衝其一拱手,隨即向後退走。

    柳千重不禁陷入了沉思。

    兩天前,墨君率領血旗軍在峰口外二十裏處紮營,與天心宗對峙,本以為他會有一番動作,但至今沒聽到任何風聲,哪怕是連一些試探性的進攻都沒有。柳千重判斷,要麽對方隻是在麻痹自己,等待時機,要麽就是……

    “二爺!”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柳千重一個激靈,急忙問道:“怎麽樣了?”

    來者,乃是天心宗八方士白凡。

    五天前,柳千重交給他一個任務:去揚州調查譚狐的來曆。他馬不停蹄地來回跑,日行數千裏,多方探聽、調查,終於在今日才趕了回來。

    白凡知道,柳千重對譚狐並不信任,因此沒有將宗內任何一件事交給他做。

    “那個譚狐……跟大威德明王之前說的一樣。一年前那醫聖華元被招入京,成為禦用太醫,但因其心係回春堂,便推薦了譚狐到揚州曆練,理論來說這沒什麽問題。怎麽,二爺還是懷疑他?”

    “他令人不得不生疑,這一切太過於巧合、太過於順理成章了。”柳千重神色嚴肅道。

    白凡有些不解:“但是沒有他,大小姐他們說不定早就……況且譚狐並沒有對咱們做過什麽不利的事啊。”

    “他在京城的事情調查過嗎?”柳千重仍不死心。

    白凡苦笑著搖了搖頭:“太安太遠了,這麽短時間內根本來不及,而至於揚州那邊的人我也問過了,他們也不清楚譚狐在京城的往事。”

    “那便對了,這就是他來曆不明的地方。在一切調查清楚前,我是不會相信他的。”

    白凡明白柳千重的為人,他對一切外人都抱有懷疑,但若是認為誰值得信任了,那便會完全變了個態度。

    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叫石城和興言來,現在是非常之時,我必須要搞清楚他的來曆賣,才能放心!”

    柳千重十分謹慎,謹慎到不相信任何一個外人。

    片刻後,石城和徐興言滿臉疑惑地走了進來。

    “興言,最近那譚狐在做些什麽?”柳千重問道。

    “譚狐?”徐興言摸了摸腦袋,不解柳千重為何有此一問,但他還是乖乖地回答道:“他前兩天找我要了些筆墨和畫卷,說是這斷崖峰景色很美,現在便整日待在那後山峰頂上畫畫。”

    柳千重點了點頭,儒生喜歡做這些事情,倒沒什麽奇怪。

    隻是石城察覺到了一絲端倪:“二爺,您是懷疑那小子?”

    “這種時候,突然混進來一個人,我怎麽可能對其掉以輕心。”柳千重沉聲道。

    聞言,就連徐興言都開始替譚狐說話:“可是要是沒那小子幫忙,咱們可就……”

    柳千重打斷了他的話:“那我問你,芊芊是怎麽和那小子碰上的。”

    稱讚之言,柳千重並不需要聽,這些東西隻會阻礙自己對譚狐的判斷,而他要做的,便是追究到底。

    石城和徐興言對視了一眼,猶豫道:“好像是大小姐染了風寒,熱病不退,才找了大夫。”

    “誰去找的?”

    “據說是李然指使的……怎麽二爺難道你連李然都要懷疑不成?”石城突然覺得柳千重有些疑心過重了,不禁憤慨道。

    李然……

    “你們都退下吧,讓我靜一靜。”柳千重內心苦澀,仰頭靠在座椅上,輕輕歎了一口氣。

    “李然的來曆,並不簡單,但憑他的為人……理應不會做出什麽背叛天心宗的事吧,希望一切都是我多慮了……”

    猜忌與被猜忌,都不好受。

    柳千重現在猜忌著別人,終日提心吊膽;但被猜忌的那兩人,過的倒挺安穩,安穩的想搞一些事情。

    入夜,微涼,

    李然沒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後山。

    “回來了?”譚狐依然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李然點點頭,神色凜冽:“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隻等大將軍一聲令下……”

    星海浩渺,難數的是星辰,難猜的是人心。

    譚狐冷笑一聲,終於站了起來。

    他站在那一塊凸出的岩壁尖端上,深吸一口氣,遠遠地眺望。他的身後,幾張畫卷整齊地擺在一側。

    “危險!”李然伸出手想要阻止他繼續往前邁步。

    譚狐衝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卻仍是靜靜地凝望著遠方。

    “登泰山而小天下,心境之高,心胸之闊,我還達不到。隻是,此刻站在這斷崖峰頂……”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後,譚狐突然回頭衝著李然笑了笑。

    這笑容,包含萬千。

    這笑中,滿是自信與自傲;

    這笑中,滿是冰冷與寒意;

    這笑中,滿是譏諷與嘲弄。

    隨後,他說出一句話。

    “在這斷崖峰頂,我看到的不過是……天心宗已墜入我的畫中罷了!”

    那一刻,黑夜終於完全籠罩了下來,籠罩在斷崖峰頂,萬籟俱寂;

    那一刻,伸手不見五指,但李然卻能清楚地看到譚狐眼中閃耀著的光芒;

    那一刻,譚狐瘦削的身體中,湧動著潮水般的靈氣,翻滾、暴躁。

    “我能感受到,感受到踏雪在呼喚我……”譚狐右手五指張開,緩緩地伸向前,霎時間,一股雪白的熒光籠罩在他的全身,接著蔓延出一條條白茫茫的絲線,湧向峰尖處一塊長條狀的岩石中。

    風,隨之刮了起來,白色的花瓣漫天飛舞。

    石麵上開始出現裂紋,白光爭先恐後地擠了進去,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石塊裂開,倒向兩邊。

    石中,出現了一把劍。

    白光如蛇一般纏繞了上去,然後將它包圍,抬著它緩緩升起、升起,又降落,最終落在了譚狐手中。

    這柄劍,長約四尺三寸,通體雪白,如有冰凝;劍身倒映著寒光,刃利而錚亮。

    “一年前,李然將你埋在這裏,讓你看著天心宗的江山,讓你感受著孤寂,讓你蘊養著劍意,靜靜地等待著……”

    譚狐輕輕地撫摸著這把名為踏雪的劍,像是在跟一個闊別多年的老朋友聊天一般:“而這一年,我不碰劍,不動氣,也是這麽忍著、藏著、養著,一直等待著……”

    “現在,終於等到了……你也在蠢蠢欲動嗎?”

    譚狐喃喃自語,狀若癡癲。

    但李然就這麽安靜地看著他,因為他知道,自從譚狐在看到太極的那一刻,他的戰意已經難以再抑了。

    那把劍也是,他們都在等。

    等待著,人劍合一的那一刻。

    等待著,無色斬太極的那一刻。

    等待著,白袍踏雪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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