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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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眼前的白衣男子方才囂張的氣焰蔫了下去,荀無雙心情大好,更加不遺餘力地向著墨君施壓,末了還不忘語重心長地勸道:“你若能有自知之明,本小姐定然不會為難於你。”
墨君翻了翻白眼,低頭沉思。
荀無雙氣道:“你還不死心?”
“沒什麽死不死心的,一切都憑實力說話。這位小友,你說對嗎?”不待墨君回答,兩人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抬眼望去,便見方才離去的那名老者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荀無雙急忙起身,麵露委屈之色,對著老者小聲道:“魏爺爺……”
老者一臉波瀾不驚,絲毫不為所動,他攤開手掌指向門外,道:“大小姐,這裏交給老朽就行了,您還是先請回避一下。”
“魏爺爺,您當初不是向無雙保證過……”荀無雙跺了跺腳,上前挽住那老者的胳膊,語氣顯得越發焦急。
老者笑著答道:“大小姐安心便是。”
似乎是得到了某種承諾一般,荀無雙這才拍了拍胸脯長舒一口氣,隨後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刮了墨君一眼,便像隻歡脫的兔子般跑出去了。
墨君在那時才抬起了頭,恍然發覺眼前這名老者的笑容比最初之時還要耐人尋味了。
像是獵人看見獵物一般。
墨君身子一抖,不禁打了個冷顫。
“老朽年齡大了,有些健忘,好像記得……小友是叫譚狐對嗎?”老者很自然地坐了下來,絲毫不提比武招親第二關之事,反而扯起了別的。
墨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認為這個名字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才是,即便是在揚州的那一年,他都做到了天衣無縫。
“那重新認識一下。”老者嗬嗬一笑,自我介紹道:“老朽名為魏定山,跟隨荀無琊老爺多年,如今算是荀門的老管家吧,此次比武招親一事,也是由老朽負責的。譚公子若不嫌棄,喊我一聲魏伯便可。”
墨君越發地感到不對勁,但還是拱了拱手,硬著頭皮提醒道:“魏伯,文試。”
“哦對,年紀一大,差點都把這事忘了!”魏定山一拍腦門,故作恍然,隨後換上一副曖昧之色,揶揄道:“莫不是譚公子對成親一事等不及了?”
“絕無此事!”墨君連忙擺手,賠笑道:“晚輩自覺才學疏淺,配不上大小姐,因此不敢厚顏再考這第二關,以免丟人現眼、貽笑大方。因此此番已是想要退出了,還望魏伯理解。”
同時,墨君心中暗罵,怎麽方才沒發覺這老頭居然這般不正經!
“譚公子過謙了。”魏定山一捋長須,連連擺手:“老朽倒是覺得以譚公子之能,想要過這第二關可謂是易如反掌,因此萬不要妄自菲薄才是。何況這第二關雖是文試,但也並不是說一定便是考什麽詩經禮義、諸子百家、治國大論……”
“因此,這第二關,老朽想出題考一考譚公子一件簡單的事物。”
“魏伯請講。”
魏定山輕咳一聲,提高音量,凜凜道:“話說這天下武學眾多,除了凡人不可窺伺的星辰之力外,其餘各門各派的武學典籍,無非都是內功心法、兵器招式;下三濫一點,也不過毒、藥、蠱等等……總的來說,都不過殊途同歸而已。”
“然而在這天下間,卻有一種極為奇特的術法,它不知是由何人所創、亦不知其詭異原理,但見者無不對其驚懼悚然,後怕不已。”
“這像是幻術,又非幻術,說是化妝,嗬,這世上哪有上妝人有這等手藝。而這種術法修習之難,就連那宗派的本門弟子,都沒有幾個人能夠掌握,因此,人們道這定然是一種仙術。”
墨君心裏一咯噔,強壓下內心的不安,強笑道:“晚輩不太明白,還請魏伯明示。”
魏定山目光深邃地看了墨君一眼,笑容滿是深意:“這種術法,便是雨霖鈴的易容術。”
墨君的瞳孔在那時驟然放大,自己居然真的被發現了!
他本被魏定山一句話驚的差點跳了起來,但好在自己也算是經過些風浪的人了,泰山崩於前也曾麵不改色,何況如今還未能確定眼前的老者是不是在套自己話呢?
況且,這裏是荀門。
從方才荀大小姐那番態度來看,荀門中人似乎對“大將軍”之名極為友好,而這老者又自稱跟隨荀無琊多年了,此番敢一個人聊起這事,想來至少也不會對自己不利。
即使荀門之內,可能藏有暗湧。
墨君的目光閃爍不定,隨後麵露微笑道:“魏伯,您考的這一題實是太難,晚輩又怎會懂得?”
魏定山見狀,歎了一口氣,道:“大將軍,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墨君一滯,這突然的一下讓他接不上話來。
“這所謂的比武招親,本就是老爺為了尋你才安排出來的,除了我與老爺之外,其他人皆不知情。”魏定山又道。
聞言,墨君悶在胸口的那股氣忽然一瀉千裏,提著的心吊著的膽,這才落了下去。
但他還是難以置信地問道:“當真?”
魏定山反問道:“你這算是承認了?”
墨君猶豫片刻,終還是點了點頭。
“老朽就說,如此年輕且武藝了得還名不見經傳的人,除了大將軍還有誰?”魏定山這才笑了起來:“何況,大將軍你有所不知,華老先生他在京城時與我家老爺關係不錯,閑聊之時曾向老爺提起過,說你當初在揚州隨他學醫之時,用的名字便是譚狐。”
墨君心中已開始大罵那個臭老頭。
“這些都是老爺告訴我的。”魏定山從袖中摸出一份信件,遞於墨君麵前,待後者一臉驚詫地過去細看之時,便開始慢慢解釋起來。
“那晚京城兵變,朝中文武百官皆被一張皇後懿旨囚於府中,不得外出,否則便是與逆黨同罪,禁軍若見,皆可格殺勿論。”
“老爺整夜未眠,焦急地在府中等了一晚,第二天心急火燎地趕去上朝之時,才發覺朝堂之上已徹底變了天。”
說罷,魏定山頓了頓,偷偷打量一番墨君的表情,見他麵有悲色,這才點了點頭,朗聲說道:“老爺雖極為驚恐,但也依舊相信大將軍的為人,而老爺也堅信……”
“大將軍若是蒙受冤屈,一定會去設法聯絡自己的,大將軍也絕不可能坐視朝堂變成如此!”
墨君捧著信件的手在那時顫了一顫。
“因此,老爺推測,大將軍若是逃離了京城,想要聯係上自己,便隻能藉由荀門了。故而老爺以大秋會在即,為荀門造勢、大小姐當嫁之齡,尋覓夫君為由,說服現任荀門門主同意了此次比武招親。為的,便是給大將軍一個進入荀門的正當理由。”
“老爺也知大小姐名聲在外,若是玩這一出比武招親,攻擂者還不知有多少,再者江湖高手眾多,大小姐也不可能一一取勝。因此,老爺又定下了這五個規矩,這在外人看似極為符合情理的規矩,其實一一都是為大將軍量身定做的。”
說到這裏,魏定山又不老實地向墨君拋去一個曖昧的眼神。
墨君抬起頭,對這眼神視若無睹,隨即輕笑一聲,道:“荀令君還真是算無遺策啊,我倒還真被他騙過來了。”
魏定山不置可否,隨後臉色浮現一抹慈愛的笑容,接著說道:“但即便如此,起初大小姐也還是萬般不願,甚至玩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在老朽好說歹說,苦口婆心的勸誘之下,大小姐這才同意了下來。”
“大將軍,你想知道老朽是怎麽勸大小姐的嗎?”魏定山說著說著,又拋來一個更為曖昧的眼神。
墨君義正言辭地拒絕道:“不!晚輩不想知道!”
魏定山一滯,驀地歎了口氣。
墨君一字一句地仔細將那封帛書信件看完,這上麵所寫的正如方才老者所說一般,而這字跡也與荀無琊如出一轍。
墨君長舒一口氣,徹底放下心來,爾後心中泛起了一絲感動。
也不枉本公子與令君的關係了。
墨君將帛書還給魏定山,詢問道:“既然如此,荀令君為何不親自回來一趟?晚輩若是能見到令君,也不必折騰的如此麻煩了。”
“京城事務纏身,老爺他不便回來,亦不能回來。”魏定山歎道。
墨君皺起眉頭,問道:“大秋會在即,天下人皆知令君乃是荀門的創始人,也是名義上的門主。何況京都大變,朝中定不安全,令君藉此回來一趟也無可厚非,旁人也無法說些什麽吧?”
“正是因為京都大變,老爺就更不能抽身其中;也正是因為大秋會在即,老爺就更不能回來。”魏定山意有所指地答道。
墨君沉吟片刻,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魏定山見狀,倒上一杯茶,正正擺好,輕輕推至墨君麵前,本耷拉著的眼簾微微張開,眼中精芒畢露。
隨後他用著略帶請求的口吻,認真說道:“因此,老爺希望大將軍能回一趟京城,有要事相商。”
話音剛落,墨君觸碰到茶杯的手指,在那時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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