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零零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唇，在腦子裏模擬拿了十幾個答案可能得到的結果，最終確定了一個比較穩妥的對象，緩緩開口道：“打給穀雨。”

    那邊，應楚沉默了會兒，忽然開口說：“誰？”

    容零零以為他沒聽清楚，又重複了一遍：“穀雨。”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

    “男的女的？”

    容零零驚訝了，很懷疑剛剛那短暫的停頓，對方是在思考這號人是誰。

    但是她沒有出聲質疑，隻說：“女的，你也認識的，‘皇城’的同事。”

    “嗯。”

    應楚向來話說少，在兩人熱戀的時期尚且如此，更不要說現在隔著電話，還是處在關係修複的敏感階段，容零零倒是鬆了口氣。

    “那……晚安？”

    男人頓了頓，聲音透過話筒真真切切地傳過來，“晚安。”

    這句“晚安”話音落下許久，都沒有聽見掛斷電話的聲音，容零零捏著手機，似乎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他們戀愛的時候，每次打電話幾乎都是容零零主動，而結束這通電話的卻是應楚，因為各種理由忙碌。

    容零零倒也沒有怨懟，她知道應楚上大學的費用都是自己勤工儉學掙的，隻感歎生活不易。

    如此，長此以往便養成了等待對方掛電話的習慣。

    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掛電話，忽然聽見電話裏傳來一道嬌柔的女聲，“應總，很晚了，要不要休息？”

    容零零隻覺得腦袋轟然炸響了一片火花，連拿手機的手都在微微發顫，嘴裏苦澀的味道逐漸彌漫到心口，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一幕。

    溫婉可人的女子挽著應楚的胳膊笑得開心……

    而她，就像個小醜一樣躲在黑暗處注視著這一切。

    似乎是她粗喘的氣息被對方聽見了，容零零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低低的咒罵，聲音很小，卻沒有逃過容零零的耳朵。

    應楚竭力保持鎮定：“這是我新來的助理，原先的助理被我派去做其他事了，這隻是暫時的，最近公司裏事情太多比較忙，我……你還在聽嗎？”

    容零零聽到自己十分冷靜的聲音：“嗯……”

    與她聲音截然不同的是，她的臉上陰鬱哀傷的表情。

    應楚似乎鬆了口氣，“太晚了，早點睡覺。”

    容零零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你也是，早點睡。”

    頓了會兒，她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麽，那邊應楚卻是很快掛斷了電話。

    白著臉的女人坐在床沿，沉默地盯著已經熄了屏的手機，久久未動。

    窗外，月上中天。

    零星的幾點星光散布於天幕，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床頭櫃上擺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乳白色牛奶，床上是陷入夢魘，眉頭緊皺的女人。

    她纖瘦得好似一折就能折斷的手腕，死死拽著被角，鼻息粗重，銀色的月芒打在女人的臉上，襯著那張小臉越發小巧蒼白，仿佛透明一般，下一刻就能羽化登仙。

    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女人泛白的嘴唇抖動著，微微啟唇無聲訴說。

    容零零看見自己穿著一身潔白的睡衣，赤腳漫步在雪地裏，但是她感覺不到寒冷，或者說她好像已經於與這冰天雪地融為一體，它即她，她即它。

    晶瑩的雪花落在肩頭和發梢上，凝成一塊塊透亮的花兒。

    麵前突然出現一張無比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的臉。

    說熟悉，是因為這張臉是她愛了好幾年的男人，說陌生是男人現在的表情是她從沒有見過的愉快，從心底散發的預約心情。

    他雙手珍惜地環抱著一個樣貌美豔動人的女人，埋頭在她耳畔說著甜言蜜語，逗得女人嗬嗬嬌笑不已，再轉頭看自己時，卻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

    他說：“我要結婚了，我要娶她，我愛她……”

    容零零蹲下身抱著膝蓋，猛地搖頭，想把男人的臉從腦袋裏晃出去。

    畫麵突然一轉。

    容零零抬起頭，麵前哪裏還有那個陌生的男人和女人，隻有一道望不見底的深淵，在散發著寒氣，她害怕地後退了兩步，卻撞到了一堵肉牆。

    轉身一看，卻是一身西裝筆挺的應楚，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冷漠得讓人膽寒。

    容零零剛想開口問他怎麽在這裏，卻見男人對她露出一個她看不懂的笑容，然後伸手猛然用力一推，容零零在半空中露出震驚恐懼的眼神。

    明明她已經離那深淵隔了好幾米遠了，落下時卻發現就在身後半步的地方，像隻張牙舞爪的惡魔，張開巨大的豎著鋒利牙齒的嘴。

    濃烈的黑氣從崖底如同水蒸氣一樣升騰而起，化作數條黑色鐵鏈，以蛇一般靈巧而不容反抗的姿態將她鎖住。

    容零零竭力伸長手想拉住男人，男人站在懸崖邊俯視著她，臉上一如既往的陰冷漠然。

    她唇瓣動了動，想大聲呼喊求救，張嘴就發現嗓子像是啞了似的，半點聲音都發不出。身後的深淵揮舞著鏈條欲將她拖下去，而她的眼睛裏隻有那個男人毫無波動的臉……

    月色下。

    隻見床上的女人揮動手臂想抓什麽，忽然發出一聲喊叫：“啊——”坐了起來。

    她慘白的臉上冷汗直冒，黝黑的眸子呆愣地睜著，眼神還是渙散的，沒有焦距。

    過了會兒，房門突然被急促地敲響了，容零零緩緩轉過頭望向門口的方向。

    好在容零零沒有鎖門的習慣，蘇媚沒猶豫很快破門而入，看見床上正呆愣盯著她的容零零，鬆了口氣。隨後又反應過來了，幾步上前，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

    “零零？還清醒嗎？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她此時還是穿著一身絲綢質感的睡衣，顯然是剛聽見聲音就立馬跑過來了。

    容零零眨了眨眼睛，盯著蘇媚，似乎在分辨眼前的人是真是假，好一會兒才恍然開口說：“是……蘇姐？”

    “嗯是我，沒事了別怕。”蘇媚坐下來拍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

    容零零愣愣又看了好久，終於確定這是現實，不是夢境，有些羞愧地紅了臉：“我……我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蘇姐你快回房間睡吧，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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