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維國長相自然是不醜的，甚至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即便是年過四十，眼角皺紋漸深，身上反而多了些歲月沉澱的韻味，如同一壇陳年酒釀，散發著醇厚的香氣。

    保養得當的手指輕輕接過小巧的U盤，他展顏一笑，毫不掩飾地誇讚道：“幹得不錯，她有什麽要求？”

    邱澤麵無表情：“她……沒有要求。”

    應維國眯眼，驚疑出聲：“哦？”

    中年美男微微垂下眼簾，似乎在思考什麽，半晌，突然抬頭看向他，“你相信嗎？”

    邱澤視線從始至終都放在腳下的方寸之地，毫無起伏的聲音緩緩響起：“不過是個蠢女人罷了。”

    仿佛僅僅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應維國拍著他的肩膀，像是讚賞信任，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然之色：“我相信你的判斷。”

    說著坐下身，將U盤插進電腦。

    邱澤就這麽安靜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睛是純粹的黑色，看上去像是沒有感情的人偶，至少在這一刻他是沒有情感的，唇線繃得筆直，這副冷靜的麵孔完全不同於在容零零麵前，畢竟那時他還會微笑。

    等應維國看完U盤裏的東西，抬頭興奮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太好了，應楚這次怕是要栽在女人手裏了。“

    邱澤微微抬頭，目光平靜。

    似乎意識到自己這位助手較之他人少之又少的表情，應維國起身走到他的麵前，“放你兩天假，好好放鬆下，去吧。”

    邱澤仍舊是那副表情，但語氣多了些許的輕鬆：“多謝老板。”

    ……

    容零零在與邱澤分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去，反而趁著這個機會回了趟家。

    這個‘家’不是同蘇媚居住的小區，而是另一個幾乎承載了她二十多年記憶與溫情真正的家，曾經那裏住著她最愛的人，現在卻早已物是人非。

    兩個地方隔得有些距離，容零零費了點時間才到達目的地。

    幾個月前的場景還恍在昨日，她狼狽不堪地逃離這個地方，如今再次站在此處，心境到底是多了些不同。

    沒了畏懼，心尖湧上的眷念繾綣如同洪水，將她一股腦地淹沒，容零零揚唇輕笑出聲，笑著笑著，眼角不知道為何掛上了淚花。

    以前厭惡的事，厭惡的人，不能承受的痛，對比起如今她的遭遇，仿佛根本都不值一提。

    反正……那些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而現在的，她都不知道自己需要花費多少時間來習慣適應。

    若是老天再給她一次機會，或許她不會選擇離開這個家，就算未來麵對的可能會是更加殘酷的現實，也好過現在過得如同冰上行走，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逃離那人。

    容零零直起腰，抬手抹幹淨臉上的淚，漂亮的眸子含笑看人。

    走在熟悉的道上，周圍卻沒有碰見一個熟悉的人。

    她爬上樓梯，老式的建築經不起風雨的蹉跎，早已染上了風霜的痕跡。

    隱隱約約聽見那戶人家傳來熱鬧的說話聲，就像她夢中看見的場景，有溫柔的母親，嚴肅卻愛她的父親，還有花白著頭發嘴角笑出皺紋的奶奶……

    容零零抬起手，屈指，想敲下去，又怕這一敲讓這些美好如同夢境一樣，一覺醒來化成泡沫消失不見。

    門就在這個時候打開了。

    露出的麵容讓她覺得陌生。

    是個三四十歲的女人，腰間圍著一塊湛藍色圍裙，上麵粘上了好幾塊油漬，臉上帶著戒備的神情。

    “你是？”

    “我……”

    我是誰？我是這房子的住戶？還是原主人？容零零說不出口。

    女人身後傳來一陣稀碎卻歡快的腳步聲，小男孩羞澀地拽著她的衣擺小聲問道：“媽媽，這個姐姐是誰啊？是跟那些壞人一夥的嗎？”

    他的眼睛裏滿滿都是好奇無辜，唯獨沒有害怕。

    所謂不知者無畏，這孩子大概是被家人保護得很好，皮膚白嫩透徹，像個剝了殼的雞蛋。

    他叫她媽媽。

    這個女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得多。

    “我……”容零零心裏裝著事，說話也就猶豫了，“請問，之前住在這裏的那家人呢？”

    聽她這麽一問，那個女人看她的眼神終於不像防什麽妖魔鬼怪似的，語氣算得上溫和，卻還是保留了一點防備：“哦，你是找容嶽的啊，他把房子賣給我們了。”

    賣了？容零零有些意外，隨即想到那個男人嗜酒如命又愛賭博的性格，了悟。

    垂眸思忖了片刻，“剛剛聽這孩子說到壞人，方便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嗎？”

    容零零抿唇，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親和力十足的笑容。

    女人還沒有說話，身後的小男孩倒是耐不住開口了：“有壞人想搶我們家的房子，還打爸爸！”

    說著嘴巴一癟，露出一個氣憤又委屈的表情。

    小拳頭捏在胸前，肉肉的，看著倒也格外可愛。

    容零零聞言，眉頭輕蹙。

    她蹲下身，伸手想摸摸他的腦袋，卻被那位母親一下子擋開了，又防狼似的把孩子護在身後。容零零看見她眼睛裏的防備，苦笑一聲：“我沒有惡意。”

    女人顯然不信。

    容零零隻好起身，保持一個讓她放鬆的距離。

    “請問你知道容嶽去哪了嗎？還是說……”容零零有些難以啟齒，畢竟那人名義上還是自己的父親，“還是說……壞人就是他？”

    一說到這個，女人顯然一下子憤怒了：“那個人渣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你要是找他可以過幾天再來，他隔幾天就會過來晃蕩一圈，話說，你是誰？為什麽找他？”

    容零零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有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對方。

    隻留下一句：“對不起打擾了，那我下次再來吧。”便頭也沒回地離開了。

    其實那個男人會在哪她大概也能猜到，肯定是混跡各種酒吧茶館，再欠一屁股債跑了。

    不過她這次過來也不是為了找他的，而是抱著僥幸的心理，看看記憶中的地方還在不在，畢竟這是她唯一還有留念的地方。

    事實證明她就不應該對他抱有任何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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