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楚怎麽也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做，腦子一瞬間氣血上湧，看眼前的一切都仿佛充斥著豔紅。

    可隨之而來的恐懼如同洪水猛獸一般，將他完完全全地吞沒。

    那一刻，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就像容零零突然轉身，他猛然期身而上，把人當頭罩在身下，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子彈。

    容零零震驚地呆望著上頭男人微微皺眉的臉。

    男人嘴裏溢出一絲疼痛難耐的悶哼，他伸手輕輕撫開她的劉海，又因牽動背後和肩膀上的傷口，動作微微一頓。

    “你……”

    容零零啟唇，嘴唇顫抖蠕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謝謝？

    明明是她先跳出來接這一槍的。

    兩不相欠？

    不，他欠她的這一輩子都還不了。

    索性應楚也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用力把人托起來，攬在身側，轉頭眸色深沉地望著手裏拿著槍，卻還在忍不住顫抖恐懼的男人。

    那人在他的視線下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手中的槍晃得噠噠作響。

    他猛然意識到自己手裏拿著的可是人力不能及的槍，眼神一定，按捺住想後退的欲望，抬槍對準了麵前氣場十足的男人，手卻還在害怕地顫抖。

    威脅道：“你、你別過來！我手裏的、槍可不是、是吃素的！”

    黑洞洞的槍口讓容零零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應楚以為她害怕，加了兩分力把人摁在胸膛上：“別怕，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他說這話時，語氣沉穩堅定，仿佛隻是在陳述事實，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說的是情話。

    容零零窩在他的胸口處，身子僵硬，眼神複雜。

    應楚冷漠如斯：“殺。”

    話音落，應楚抬起一隻手想也沒想就遮住容零零的眼睛，不讓她親眼目睹這一切，然而即便遮住眼睛，也不可能阻止她用耳朵感知這一切。

    容零零聽到漫無止境的哀嚎聲，一聲接著一聲，仿佛是這世間最沉痛的哀樂。

    她知道這些人或許有罪，卻不是他應楚能決定生死的。

    她也隻是一個生活在法製社會沒有什麽權利的小市民，這樣如同電視劇裏的場景又何時在生活中見過，心裏害怕得很，表現在外就是長而卷翹的羽睫不停地顫動。

    應楚感覺到掃在掌心的輕微的觸動，心下軟了幾分，鬼使神差地說了句：“留口氣。”

    這絕對不是他的性格。

    應楚向來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千倍還之的原則，若是那人傷的是自己，最多也就留下他的手腳便了，可剛剛差點就打中容零零。

    這才是他憤怒的原因。

    隻是他不會說。

    哀嚎聲漸漸消弭，容零零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沒有動彈，直到應楚放下手，“慢點睜眼。”

    她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稍稍適應了從暗到明的轉變，默不作聲地退出男人的懷抱。

    應楚沒有勉強她，很幹脆地鬆了手，卻是指揮手下人把地麵清理幹淨。

    黑褐色泥土上留下一塊塊斑駁的深色痕跡，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無孔不入地鑽入人的鼻孔，容零零猛不提捂著鼻子蹲下身幹嘔。

    吐不出東西，隻是很不舒服。

    應楚一見她這幅惡心的模樣，心疼之餘更是擔憂，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太過暴力血腥？

    隻是沒等他思考出結果，那邊容零零擦著嘴站起來，轉身麵對他：“我先走了。”

    她的表情無悲無喜，一點看不出先前的慌亂惶恐。

    說完也不準備聽他說，徑直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步伐迅速，就像是在刻意躲避什麽。

    “等等……”

    容零零假裝沒聽見。

    “你沒車怎麽走？”

    朝前邁去的那一步硬生生凝滯於空中。

    “我送你吧。”

    容零零背對著他，所以看不到男人的表情是如此不安，眼神透露的期待渴望壓抑在深處，他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此刻神經一定緊繃著。

    許久，隻見容零零很平靜地轉身，走到他身後站定，抬頭看向他的眼睛，那眼神似乎在說：那就走吧。

    應楚卡在喉嚨裏的悶笑差點憋不住。

    他頭一次發現麵前這個熟得不能再熟的女人，竟然有這麽可愛的一麵。

    應楚走在前麵，容零零就一路無話地跟在他的後麵，臨到上車時候，容零零忽然開口：“你應該有很多疑問吧，怎麽不問我？”

    他開門的手一頓，隨後若無其事地拉開車門，把人塞進去。

    容零零就這麽一直看著他的臉。

    應楚坐到她的身邊，側過臉回視她，勾唇一笑：“沒有什麽想問的，不管你做什麽，我都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

    容零零很不習慣張口就是情話的應楚，神情不太自然地撇開視線。

    抿了抿嘴唇，道：“我沒有苦衷。”

    應楚沒接話，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忽然就被某處吸引了注意，快速地抓住她的手腕，暗含怒氣地問她：“誰弄的？”

    容零零驚呼出聲：“啊？”

    低頭一看，就見自己白皙的手腕上明顯有幾道紅痕，還有兩條紅得發紫。

    她知道自己皮薄，膚色又白，平時隨意一碰都會留下印子，有時候很淺的傷放在她身上，看上去也會十分可怖，隻是沒想到這痕跡比她想象的還要觸目驚心。

    白嫩的手腕上，橫亙著數條紅紫捆痕，正中央泛紫的地方更是讓人震驚，紫色邊緣微微紅腫，肉眼一看，就好像被什麽利爪深深撓進了肉裏。

    容零零往回縮了縮，沒掙脫他的束縛。

    被他扯得脾氣上來了，也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關你什麽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你是我的女人。”應楚臉色微微一沉。

    “嗬，應楚，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容零零譏誚一笑。

    “還疼嗎？”應楚卻仿佛聽不見她的話，心疼地拉住手，在她傷口周圍輕輕摩挲。

    癢癢的，還有些刺痛。

    容零零見不得他這幅低頭做小的模樣，這樣會讓她想到四年前那個卑躬屈膝差點都要把他當做神一樣供奉的卑賤的自己。

    大力甩開他的手：“我說，你聽得懂人話嗎？我有目的接近你，隻是為了扳倒你。”

    應楚倏然停下動作，沉著臉，視線落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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