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

    何春曉剛走出臥室，就被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

    她努力透過紅腫的眼睛看去，就見三個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正異口同聲的叫著“生日快樂”，一起拍手看著自己，笑容燦爛。

    “這是？”何春曉驚訝的看著餐桌上的蛋糕，如果不是臉上的傷口比之前更疼了，她一定會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今天是你生日啊。忘了？”何慧娟說著，笑眯眯的把一塊已經切好的蛋糕連同盤子和叉子一起送到她麵前，乖巧的看著她。

    “可是……”

    她的生日，就是母親此生最痛的日子，她當然從沒忘過，可是她從來沒過過自己的生日啊。

    “這麽多年都沒過過，我還真快忘了。”何春曉笑道，不自然伸手接過何慧娟遞過來的盤子，有點不適應她們突如其來的熱情。

    “對不起哦，姐，我知道這麽多年，你辛苦了。其實我本來是想等著你一起切蛋糕的，但是……嘻嘻，我實在是沒見過這麽大的蛋糕，一時手癢，就切了一塊。不過姐你照顧我和媽這麽多年，這塊就當我是謝你了吧。”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麽，何慧娟活潑的吐了吐舌頭，俏皮道，“反正你自己也說過，不相信許願那一套的，相信你肯定不介意的。是吧？”

    “說什麽傻話。我們是一家人，照顧你們不是應該的嗎？”何春曉鼻子一酸，然後瞪了眼旁邊的陳富強一眼，“這蛋糕是你買的吧？怎麽又搞突然襲擊。”

    “我是你男朋友，這個特殊的日子，我怎麽能不來？”陳富強的笑容和以往一樣的貼心，一邊說著，看她一直不動，於是幹脆從她手裏接過叉子，笑道，“怎麽不吃？不方便嗎？那我喂你。”

    看著他這樣親密的舉動，何春曉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媽還在看著呢。”

    “這有什麽。你們都快結婚了，還怕媽笑話？”李梅一愣，被何慧娟提醒了，連忙笑道。

    “媽……”何春曉臉紅的說完，然後又被旁邊的何慧娟低聲催促了一下，於是臉紅紅的張開了嘴巴……

    不！

    不能吃！

    這不能吃！

    不要——

    何春曉滿身是汗的從床上坐起，心髒還在撲通撲通的快速挑個不停。

    痛苦太強烈了，她失去意識前自以為是自己親人和男友的人說的那些話，臉上的猙獰，都還清晰得仿佛就在此刻發生。

    她擦了把臉上的汗，視線落在床頭上的五鬥櫥上，耳邊，卻還回想著她重生前那最後聽到的話。

    “姐姐，你就別掙紮了，反正呢，你也已經沒工作了，與其活著受罪，不如死了，還能留點保險給我和媽。”何慧娟輕輕笑著，臉上的表情卻格外猙獰。

    “可不是？你當年發燒就該死了，要不是閻王都嫌你晦氣，也不會留你拖累我們這麽多年。現在你還賴著幹什麽？真是惡心！地磚都弄髒了！”李梅的臉上，也終於毫不掩飾的冷笑看她，仿佛壓抑了多年的話終於說出了口，臉上格外的陰冷，“真是個小賤人！和你媽一樣，死都不肯讓人省心！”

    “髒了沒關係，我回頭幫你們清洗，保證不會耽誤這房子的價格的。”陳富強，何春曉一直以為是自己良人的男人，這時卻根本沒有看著她，而是溫和的對李梅母女道，“中介我都找好了。你們就放心吧。”

    “啪！”

    何春曉灌了一大口涼水後，重重把搪瓷杯放回床頭櫃上，重新栽回床上。

    早已經洗得發硬的枕頭把她的頭發摩擦得亂七八糟，她卻覺得，心裏一陣陣竊喜。

    前世死的太慘，所以，她記得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掙紮了許久。

    不是因為不舍得那些身外物，而是她太不甘心。

    她那一輩子，全部是為了這個所謂的家而活的。

    因為父親死後，繼母說一個人維持不了兩個女兒上學，所以寧願讓親生的何慧娟放棄上學的機會，何春曉就傻乎乎的主動放棄了大學。

    因為繼母曾說，何慧娟在學校吃穿太差，會被別人看不起，她就寧願把自己打工的錢全部上繳，讓她“幫襯家用”。

    因為繼母曾說，縣裏的工作機會太少，就算是何慧娟這樣的大專生，隻要沒有門路，也沒有好的工作機會，她就甘願把何慧娟接來京州，並且甘心情願的照顧了她這麽多年。

    然後，讓她眼睜睜的搶了她的男朋友，然後，在自己失業的第二天，就借著給自己過生日的機會，喂自己吃下有毒的蛋糕。

    何春曉想著生前最後咽下的那口蛋糕，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聽他們的意思，他們打自己的保險和房子的主意不是一兩天了，不然不會連中介都已經找好。那麽……

    他們根本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失業，再不能幫他們賺錢了，才一時衝動動的手了？

    何春曉想起之前自己在何慧娟的慫恿下買的那份意外保險。

    殺了自己，再謀保險，是他們一早就有的打算嗎？

    隻是因為自己工作一直很順利，始終在往家裏匯錢，所以他們才一直沒決定動手的？

    何春曉額頭冷汗不斷的冒出，攥著被子的手也越來越緊。

    李梅，何慧娟，到底當自己什麽？！

    自動提款機嗎？！還是他們家的奴隸？！

    鄰居街坊們個個都以為自己運氣好，有個這麽體貼照顧自己的後媽，可是他們從來不知道，自從自己輟學後不到一年，這個好後媽就再沒拿回來過一分錢，家裏所有的花銷，包括她那個聰明乖巧的繼妹的學費和生活費，全部都是自己賺來的！

    自己剛到京州的那一年，甚至和五個同屋一起合租一個不到五十平米的公寓，不要說洗澡了，就是刷牙洗臉都隻有一個公共洗手間，還是男女共用的。

    但是就是那一年，她拿到工資的第一件事，也還是先往李梅和何慧娟的賬戶上各匯二百塊錢。

    二百塊啊！那時候她每個月的工資一共才五百！可就是這樣，李梅還是經常問自己，為什麽花了那麽多錢，是不是背著她們私藏了，還是說，自己根本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翅膀硬了，就不想再照顧他們母女了。

    白眼狼……

    何春曉忽然笑出了聲，在這個她母親去世後不到一年，她就搬出去了的兒時的房間裏，輕輕笑了起來。

    是啊，白眼狼，多麽生動形象的詞啊！

    她們自己，可不就是喂不熟的兩頭白眼狼？！

    在自己賣了大半輩子的命去照顧他們之後，他們仍然能在自己失業當天破口大罵，拳打腳踢，然後，就為了那點保險金和一套房子，集體出手，毫不猶豫的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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