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知道。

    ——我是個演員。

    就這麽短短兩句話，叫晏小鑰半宿都沒睡著。最後還是蕭湘受不了她在那裏翻來覆去，忍不住懟她：“什麽毛病！姐姐我明天還有個專訪要跑，你睡不著到外麵跑兩圈去！”

    她終於消停了。

    不再去想楚銳的話，並且努力放空自己，後麵果然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大概是睡前想得太多，結果睡著之後又做了半宿雜七雜八的亂夢。

    她好像是又回到了十一二歲的時候。

    那個時候外婆還在世，她媽媽雖然不怎麽回家，但去附近的劇團裏找，總還是能找到人的。她依稀間又看到了劇團裏的老師對著她殷殷教導：“演戲是件很有趣，也很孤獨的事情……一個角色就是一段人生經曆，演不同的角色可以體味各種各樣的人生，千姿百態，各不相同，就像是活了許多遍。但是這些都是假的，舞台上演得再熱鬧，都是鏡花水月，那些喧囂總有歸於寂滅的時候。所以，就要守住自己的本心。”

    “掌聲和罵聲，是最容易迷失的。你想登上那個舞台，真正地演好戲，必須要能夠初心不變。”

    她又變回了昔年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這些話似懂非懂卻留在了她心裏，隻要每次抬頭去看那個逼仄的舞台，她的媽媽依然還在，就會覺得莫名地安心——明明連麵目都已經模糊得記不起來了，她卻始終覺得隻要她也能登上那個舞台，她的媽媽就會願意給她一個好臉色。

    她憧憬著那個地方，但是……

    “無論什麽樣的戲，都有散場的時候。”

    她悚然一驚，猛地睜開眼驚醒了過來。陽光透過窗戶灑了一些進來，她捂著還有些昏沉的腦袋，有種高中時做了一通宵數學題的惡心感。醒了之後，夢裏麵大部分事情都沒記住。

    但困擾了她一個晚上的問題，卻莫名有些明白過來了。

    她想出人頭地，成為比曲驕陽還要厲害的明星，好將他踩到腳下去。蕭湘也是抱著同樣的心思，所以說的是明星的生存法則——不管黑料白料，能帶起熱度帶起話題的就是好料，人氣值和關注度比什麽都重要。

    但楚銳卻說，他是個演員。

    他對自己的定義，是演員，而不是明星。

    明星要在意人氣，演員卻隻管戲演得好不好就足夠了。

    明白過來後，她坐在床上，愣怔了很久。蕭湘刷完牙洗好臉叫了她兩次，她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忽然開口問了一句：“蕭蕭，你說是當一個明星好，還是當一個演員好？”

    蕭湘覺得她睡了一覺，把自己給睡傻了。

    她反問：“有什麽區別嗎？”

    “好演員不會被埋沒，終有一天會發光發熱的。而那些隻在意流量和人氣的明星，嗬……”她一邊打開櫃子翻找今天去專訪要穿的衣服，一邊淡淡地說了一句，最後那一個“嗬”笑，十分的意味深長。

    顯然，她雖然對晏小鑰說了明星的生存法則，但本身其實並不十分看好的。

    晏小鑰笑了笑，從床頭摸過手機，給楚銳回了一條信息。

    然後跳下床，也開始洗臉刷牙換衣服。蕭湘已經換好衣服，正湊在鏡子前打粉底，揚聲問她：“你今天去哪兒？銀藝還是豐娛？”

    晏小鑰嘴裏含著泡沫，含糊不清地說：“豐娛。”

    蕭湘說：“我也要去豐娛，帶你一程。”

    晏小鑰自然求之不得，呸呸呸吐掉嘴裏的泡沫，順口問：“你今天要采訪的是誰？也在豐娛？”

    蕭湘嗯了一聲，吐出一個名字：“竇宏中。”

    晏小鑰：“？？？”

    晏小鑰：“！！！”

    她連臉都顧不得洗了，一溜煙跑到蕭湘麵前：“你要做專訪的……是竇鬼馬？！”

    蕭湘專心畫眼線：“我沒跟你說過嗎？這可是我求了馮主編整整半個月，他才勉強鬆口的……要不然，這種專訪，還輪不上我呢。”

    “你是不是……”

    她想問是不是因為她，但張開了口卻沒有問下去——根本沒有問下去的必要，因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果然，就聽蕭妹紙說：“必須是為了你呀！這可是你出道的第一場仗，我怎麽也得助攻一把不是——你可不要小看了輿論導向的作用，筆杆子呀還是握在自己手裏最靠譜！”

    晏小鑰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因為心中的那點激憤和不平，她莽莽撞撞地闖進娛樂圈。其實有時候冷靜下來想想，連她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但蕭湘什麽都沒有說，反而始終在幫她。

    “你這不會是感動得想哭了吧——別介啊！你可是演員，誰不知道演員的眼淚可不值錢了！”蕭妹紙長得嬌小，性格卻是女漢子，最受不了哭哭滴滴黏黏糊糊了，“你要是真想謝我呀，等你以後紅透半邊天的時候，叫我給你做個專屬的禦用記者，我就謝天謝地咯”

    她嫌棄完，還不忘皮一句。

    於是晏小鑰也跟著她笑了出來：“誰說演員的眼淚不值錢的，片酬不是錢呀！”

    蕭湘想了想，還真是……要是混得好，片酬還不低！

    晏小鑰又說：“等我紅了，我所有的采訪都歸你。”

    蕭湘頓時樂了，直說要擊掌為誓。

    說再多的感謝，也不如實際行動來得有誠意，晏小鑰到最後也沒有說出謝字，回頭繼續洗臉去了。等收拾完了，兩人一同出門，在樓下的小餐館解決了早餐，就直接驅車去了豐娛大樓。

    而此時，楚銳已經拍完一場需要在日出時分拍攝的戲。這次的外景在山裏的一個村落，城市裏天氣已經越來越熱了，但山裏氣溫低，早上風一吹叫人直起雞皮疙瘩。楚銳踩進河水裏半個身子都濕了，導演一過戲，金月月就拿著大毛巾跑過來：“楚哥，先回去換個衣服？”

    楚銳揮手拒絕了：“等會兒還得換回來，別折騰了。”

    下一場戲還得用這套半濕的衣服，金月月沒轍，隻好把粥拿出來遞給他：“那先吃個早飯暖一暖吧。”

    這個楚銳倒是沒拒絕。

    條件有限他也不講究了，披著大毛巾，捧著個保溫盒直接蹲在山埂上就吃了起來，弄得旁邊那些工作人員眼皮直抽，恨不得拍下來給他掛網上去，叫大神粉們看看她們的男神現在是個什麽模樣。

    金月月拿著小菜在旁邊看他吃了一半，才把臨時保管的手機遞了過去：“有兩條新消息，楚哥你看看。”

    楚銳接過手機一看，界麵顯示都是微信消息，一條是晏小鑰的，一條是駱冰的。他解鎖點開一看。

    晏小鑰：我也是個演員。

    楚銳頓了頓，忽然就笑了。

    這丫頭，算她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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