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回來了。“伴隨著一陣吱吱呀呀的響聲，一個陳舊的木門被推開了。

    石磊略顯蒼白的臉色，出現在這個幹淨的地下室中，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隻是紅紅的眼圈，還殘留著些許回憶。

    地下室緊巴巴的隔出了兩個小間，其中稍微大一點的放著一張稍微雜亂的木床。

    床上躺著一個膚色黝黑，充滿皺紋，消瘦的人影，歲月在他身上刻下來刀痕版的印記。

    他叫石山，石磊的親身父親，此刻艱難的扭動著頭，嘴角歪斜的開口了。

    “石頭，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公司不加班麽？“

    石磊笑了笑，“老爸，老板知道了你的情況，最近特別允許我每天可以提前回來。“

    “哦“石山眨了眨眼睛，“雨欣呢，從我出院搬到這裏來，還沒見過她呢，她很忙麽？“

    “她很忙的，最近一直出差，我還沒來及的跟她說爸你的情況呢。“

    “不跟她說也好，省的讓她操心。等她回來了，抓緊時間，你倆趕快定下日子結婚吧，不要被我耽誤了。“

    石磊一邊坐下來，打開手中的飯盒，開口道，“爸，你說什麽呢，這些事你就別管了，先吃點東西吧，這可是我從很遠的一家麵館給你買回來的麵條，趕快吃了吧，待會我再幫你擦擦身子。“

    石山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兒子眼中紅紅的一圈，隻以為他是因為自己而黯然神傷，深深的歎口氣，心中沒有任何滋味的吞咽著遞過來送到嘴邊的麵條。

    等石磊喂飽自己的父親，又仔仔細細的將他全身擦的幹幹淨淨，一個半小時已經過去了。

    “咚、咚、咚“輕微的敲門聲不斷的響起。

    石磊疑惑的皺著眉頭，慢慢的將石山放好，走過去打開房門。

    “雨欣“他不自覺的驚呼了一聲，愣住了。

    而雨欣聞到從屋內穿出來的隱隱約約的，混合著各種臭味和騷味的氣息，不自覺的捂了一下鼻子，緊接著反應過來又連忙放下。

    “林同都告訴我了，叔叔他還好麽？“

    石磊搖搖頭，“他已經和你沒有什麽關係了，你就不要操心了。“

    此時從屋內穿出來一聲輕微的呼喊，“雨欣，是你麽？“

    “叔叔是我“雨欣連忙回應著。

    但是石磊沒有任何讓開身子的意思，她隻能用力的推開才走進去。

    耳邊同時響起一聲，“咱兩的事情不要跟老人家說，拜托了。“

    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快步走進那間狹小的臥室，看到眼前這一幕本來還有點通紅的眼睛頓時止不住的流出淚來。

    “叔叔，你怎麽樣了？還好麽？“

    石山歪斜的嘴角勉強的笑著，“雨欣，叔叔隻是中風了而已，死不了的，還要看你倆結婚呢。“

    雨欣坐在床邊，眼淚的流的更厲害了，嘴唇抖動著想要說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石磊走到床邊，將紙巾遞過去，“雨欣，別哭了，我爸最不願意看到別人在跟前掉眼淚，他會更難受的。“

    雨欣這才連忙擦掉淚水，哽咽的開口道，“叔叔，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石頭他也沒有跟我說過。“

    石山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重重的的歎了口氣。

    “雨欣，我爸剛吃完飯需要休息，咱們出去說吧。“

    石磊說罷，向著門外走了出去。

    雨欣看了一眼石山，站起身也跟著出去了。

    兩人走在外麵稍顯雜亂的窄路上，周圍都是密密麻麻的民房，這裏是全市最著名的打工者居住地，隻因為價格非常便宜。

    雨欣看著身側那疲憊而又堅強的麵容，心中無比的心疼，“石頭，叔叔這樣你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

    “你家裏什麽情況，你父母什麽樣的人，我也清楚，而我現在隻有一個親人，那就是我爸爸，現在已經這樣了，跟你說了有用麽，徒增煩惱而已。“石磊腳步不停，開口道。

    雨欣站定腳步，瞪大了雙眼，略微生氣的開口道，“那你也用不著放棄咱們的感情啊，我有能力和你一起承擔的。“

    “但是我沒有資格讓你繼續等著我，咱們已經畢業兩三年了。我已經25，你比我還大一歲，還有幾年能耗下去。我爸現在又這樣，我已經沒有精力去應付你爸媽，沒有精力繼續下去了。“

    石磊也停下腳步，臉上的痛苦之色不比她少。

    雨欣臉上升起一股堅定，“那好，你放棄是你的事情。我不放棄是我的事情，你也管不著。林同那裏我已經正式回絕了，以後也不會跟他見麵。“

    “你“石磊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堅定的女孩，心裏升起一種莫大的幸運。

    “雨欣，過一段時間我會和我爸去省城，那裏有更好的醫療，更好的康複中心，我也會在那裏繼續送外賣，這樣也有更多的時間照顧他老人家，你就別固執下去了，好不好。“

    雨欣卻毫不猶豫的搖搖頭，“那我也辭職，跟你一塊去，叔叔也得需要我照顧。“

    “千萬別。“石磊瞪著雙眼，“你要是這麽做了，你爸媽會殺了我的，求你了雨欣。“

    看著他哀求的眼神，雨欣也沉默了，自己的父母什麽性格自己清楚。要是真這麽做了，說不定還惹出什麽更大的風波。

    “那我就在這裏等你回來，你要是敢不回來，我就豁出去一切找你去。“

    看著如此堅強，如此敢愛敢恨的女孩，石磊突然覺得自己的悲慘也是老天爺另一種公平，才能遇到如此美麗的她。

    實在忍不住，上前一步，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在耳邊低聲細語，“雨欣，如果遇到一個比我還好的人，考慮考慮吧，你的情，我償還不起。“

    雨欣聽到石磊還是這樣的態度，有點失去理智的一把將他推開。

    “石頭，我說過我會等你，你要是不回來找我，我就等你一輩子，我才不要你替我安排人生。“

    說完，深深的看了一眼石磊，轉身離去。

    “我先走了，替我跟叔叔說聲對不起。“

    石磊不知道是幸福還是苦澀的神情，沉默的看著眼前消失的倩影，很久很久。

    石山在臥室內一直沒有睡著，不斷的唉聲歎氣，想著什麽。

    “吱“的一聲，地下室的木門被拉開。

    “石頭是你麽？“

    石磊連忙快步走到臥室，臉上笑著，“爸，你怎麽醒了，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石山輕微的搖著頭，“我睡不著，雨欣她走了麽？“

    看到自己的兒子點點頭，喪氣的開口道，“石頭，將我隨便送到一個療養院吧，我不想耽誤你和雨欣。“

    “爸，你說什麽呢。我還要帶你去省城治療康複呢，雨欣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那你跟我說實話，你和雨欣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你老爸我雖然現在這樣了，但是腦子可不傻。“

    石磊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爸，我和雨欣你就不要操心了，一切看天意吧。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康複起來，如果有一天，慢慢的能自己照顧自己了，我才有精力考慮其他的事情。“

    說完，開始收拾著屋子，順便又給自己的父親換上了一個新的成人紙尿褲。

    “爸，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得去工作了。“

    話語落，人已經消失在地下室中。

    石山清醒的看著頭上的牆壁，心裏極度的痛恨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就算自殺恐怕也做不到。

    “就像石頭說的，我趕快恢複起來，自己能照顧自己了，才不會耽誤他啊。可是又談何容易“

    深深的歎息，回蕩在潮濕而又狹小的臥室內。

    華燈初上，夜未央。車如流水，街道旁。瀟瀟細雨，不知前路何方。

    石磊渾身濕漉漉的拿出最後一份外賣，抱在懷中，以免被雨水打濕。快步的走向街道旁一家小超市中。

    “你好，你訂的外賣到了。“

    超市櫃台上，一個睡眼惺忪的大叔，伸了伸懶腰，接過外賣，“小兄弟，謝謝啦，下著雨還麻煩你送過來，喝點熱水吧。“

    說著拿起櫃台上一個暖瓶。

    雖然現在還是夏季，但是已經快要立秋了。晚上九點還下著雨，氣溫涼颼颼的。

    石磊雖然打著冷顫，但是心裏卻溫暖起來，手中連忙拒絕著。

    “大叔，真是謝謝，不用麻煩了，家裏還有點事，我還得趕回去，外賣趕快趁熱吃吧。“

    說著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轉身已經出來了。

    細雨從天還沒有黑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下起，一直到現在沒有任何停息的意思。

    石磊渾身早就已經濕透了，此刻也不在乎身上的雨披歪歪扭扭，騎上電動車，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下的雨中。

    “爸，我回來了。“

    石山抬起眼皮，看著渾身濕漉漉走進來的兒子，眼中閃現著心疼的目光。

    “外麵下雨了麽？你怎麽不坐車回來。“

    石磊無所謂的脫著衣服，在手裏不斷的擰幹，稀稀拉拉的水花掉下來，落在地上的盆中。

    “爸，我要是坐車，電動車不就得放在公司了麽。再說了坐車那不也得花錢。“

    “哎“石山深深的歎口氣，“早知道就不讓你把車賣了，現在倒好，房子沒了，車沒了，隻是救回了我這個殘廢，什麽也不能幹。“

    “爸，你又說什麽傻話，那些隻是身外之物，沒了以後還可以再掙回來，你可是我親爸，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要是有什麽意外，那我可真成了孤兒了。我先去燒點熱水，洗個澡，待會再讓你吃點宵夜吧。“

    語罷，人已經消失在門口，從衛生間傳來細瑣的聲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