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促膝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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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唇退來退南宮陌的懷抱,拉起他的手來到床邊打開床頭櫃的燈,除了籠在燈罩下的那一抹黃光有些刺眼外,其他都是隱隱約約明明滅滅的光暈,伊唇坐到床上往另一邊挪了挪,“你要上來嗎?”
南宮陌挑眉,“你以前就是這麽和白墨/睡/的?”
伊唇了然,隨口胡謅了一句:“對啊。”
南宮陌氣急,轉身便要走,伊唇眼疾手快的拉住,跪坐在床上,“南宮陌,你不能不講理。以前我生病了在白水鎮鎮醫院輸液,是白墨守了我兩天,我看他可憐就借了一半床給他睡覺,旁邊人看見了還誇我們兄妹感情好呢。”
南宮陌轉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伊唇,將信將疑:“真的?”
伊唇忙不迭的點頭,拉長了聲音:“真的啊。白墨可不會趁人之危,他雖然玩世不恭了點,嘴巴欠揍了點,為人這方麵可算得上君子。”南宮陌聽了伊唇這話,明麵上是替白墨抱不平,實際上是諷刺他南宮陌趁人之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南宮陌想到上一次在帝豪南都被翔叔下藥,同伊唇發生關係卻是沒經過她的允許,看來這小丫頭記得可清楚了。
南宮陌拉起被伊唇壓在身下的被子替她蓋好,自己便坐到床頭沒打算上床去坐著,伊唇見狀問道:“你不累還是不敢上來?南宮陌,我已經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小時候我不也經常爬你的......”伊唇的話被突如其來的吻給截斷了。
不過兩分鍾,南宮陌退開身,沙啞著說:“你再說,你今晚就別想睡了。小時候你不懂事,我爸媽他們由著你胡來,你現在要是再敢爬我的床試試?”
伊唇喘著氣,好半天才往旁邊挪了挪身子:“你上來,被窩裏暖和。南宮陌,我有很多話想要問你,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話想問我。”
南宮陌不再推脫,脫了鞋,脫了風衣外套,窩進被子裏,伊唇順勢側趴到他懷裏緊緊環住南宮陌的腰輕聲開口:“我在白水鎮想過無數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敢這樣抱著你,我想等我們再見的時候,你一定是早已婚配,兒女雙全。我和白墨也一定是喜結連理,安穩半生。我在想啊,你還記不記得落落那個小丫頭,總是剛洗完頭就去找你,非要你幫她擦頭發,總是在大冬天跑到你家,求著舒阿姨給我你的房間鑰匙,然後爬上你的床去抱著你睡覺。後來一想,你肯定不記得了,因為我從來沒和你說過我是伊家的小丫頭啊,也沒和你說過我的名字其實叫伊唇,三歲的時候父親執意給我改了名字,我哭了很久。他不讓母親再喊我落落,說落落是另外一個人。後來方落來了家裏,所有人都叫她落落,我就不想要這個名字了,我討厭這個名字。因為二奶奶說,落落是要嫁給南宮家的陌哥哥的,我不是,所以不嫁你了。後來在白水鎮遇上了白墨,他的名字也有一個墨,後來才知道是墨水的墨。他對我特別好,不像你隻會板著臉嫌棄我,冷著臉諷刺我,他會幫我出頭,幫我逃跑,幫我和林超打架。他問我長大了要不要嫁給他,我說不要。”
南宮陌靜靜聽著,伸手磨砂伊唇的頭發,溫潤的聲音問道:“那你為什麽不要長大嫁給他?他對你那麽好?”
伊唇輕輕搖了搖頭,眼淚奪眶而出:“他也問我為什麽,我就說啊,我一閉眼睛想到的就是他和別人結婚的畫麵。可是啊,我沒告訴他後半句,因為我一閉眼就會想到你和方落結了婚,我害怕,害怕白墨隻是說的玩笑話,要是他也不要我了,伊唇就真的沒人要了。後來我被王成和林超欺負,白墨把渾身是血的我抱到鎮上醫院,我昏睡兩天才醒來,他就守了我兩天,那時候我就覺得,真的就隻有白墨當我是個人了。所以,我就和他說,白墨,我以後都和你住一起好不好?你以後會不會對我好?可能他當我說玩笑吧,他說我看你是看見就我家房子最大吧,這麽貪心的小丫頭,我才不要和你一起住。”伊唇說著笑了起來,隱約還能聽見鼻子吸氣的嗡聲嗡氣,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當時想,南宮家的哥哥也說過我貪心,他長大也不想娶我。我就想啊,別人都說我貪心,我卻什麽都沒有,老天爺不公平。外出許久的師傅回來看我,給我把了脈,說我心脈受損,腦神經在退化,最多還能活四年多一點,可是我才十四歲啊,我想如果我18歲就會死的話,那我一定要回來,回來找到小泡沫和沛兒,回來看看南宮家的哥哥和誰結了婚,回來看看那些傷害過我的人活的好不好。”
南宮陌聽見伊唇沒了話,伸手撫上她的臉,掌心卻是濕濡一片,動了動嘴唇剛想說話,便被伊唇打斷了:“師傅說我和白墨有緣無分,這輩子沒有姻緣,和他一起,我隻會是他的枷鎖,困苦他半生。我就問師傅,那我可不可以活的稍微久一點,不多就半年,半年就好了。師傅說,南疆巫蠱,以血和精元養蠱,和蠱共生,如果上天憐憫我便可多活一年,如果蠱的命數盡了,我便會靈元盡毀,無力回天。我以為師傅說的玩笑話,我伊唇從來不信命,我逆天而活,憑什麽相信我命不久矣。可是我去臨江縣找墓地,老學究說我活著是受苦受難,死了也是不得安寧的。這話,師傅和白墨悄悄說過,我也聽見了。那時候我就信了,我應該真的活不久了。”
南宮陌歎了一口氣,沙啞著嗓子問:“為什麽回來不找我?”
伊唇苦笑,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才繼續開口道:“方落中考的時候去臨江縣找過我,拿著和你送給我那個一模一樣的迎風鈴手鏈,告訴我那上麵套著的鈴鐺原本是兩個,而我的隻有一個。她還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她,這麽多年你從來沒想起過我,還給我看了你們倆一起的照片,你笑的溫潤如玉,滿臉溫柔。她笑的巧笑嫣然,溫柔賢淑。我信了,我相信你喜歡的落落是方落,我相信你早就忘了我,所以我回來後在時代廣場那遠遠一眼就認出了你,你卻對我視而不見,那天我笑的多大聲,心裏就有多難過。後來我做了無數落人口實的事情,算計了紫檀路上一個又一個人,都是想告訴你,我回來了,我希望你能找到我,問我一聲,是不是落落回來了,可是你一次都沒有。我好幾次看見方落喊你陌二哥,你都笑著點頭,好幾次小泡沫在你麵前哭,你都溫柔的摸她的頭,好幾蘇艾等你下班,你都笑著送她回家。可是每一次我都隻能像個失敗者,偷窺者,落荒而逃。”
南宮陌心裏像是被壓了沉重的石頭,堵住了他唯一能呼吸的通道,心裏悶得難受,呼吸一點都不暢快。眼裏像是被棉花堵住吸幹了所有的淚水,很想哭眼睛卻幹澀的厲害。
“南宮陌,我真的很想很想嫁給你,然後生一對兒女,男孩像你,女孩像我,一家人生活一輩子,然後別無他求。可是,我活不了,怎麽辦?南宮陌,我活不了了,我一天一天感覺自己越來越輕,越來越無力,我開始回想我以前所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有人說這叫回光返照,隻要把這些事情想完了,人就死了。可是,我不想死,南宮陌,我已經想完十六年的事情了......”伊唇聲音越來越小,隱忍的哭聲也越來越小,呼吸慢慢平緩下來,南宮陌低頭,一滴淚便滴在伊唇的右眼上,順著她的眼睛弧度滑下,越過鼻骨,滑進伊唇另一隻眼裏。
伊唇睡著了,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南宮陌將她輕輕放下替她蓋好被子,走去衛生間拿來濕帕子將她臉上的淚漬擦幹淨,坐在床邊歎了口氣,視線灼灼的盯著她沉睡的臉。
原本以為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才極力克製,瘋狂隱忍。才會無數次把她算計在內,把她當成一把利刃,刀刀割人要害,奪人精魂,斷人臂膀。才會一次又一次讓她誤會,讓她絕望,原以為每一次她的冷漠轉身,瀟灑的背影都是對他毫不在意,不屑一顧,卻不知道她轉身之後心裏的難過會泛濫成災。
每一次他和別人親近她都看見了,每一次她的驀然出現他也是知曉的,原來兜兜轉轉他們都輸在了各自的倔強上,各自的要強上,各自的執拗上。
他曾想,無論伊唇走到哪裏,生,他就翻遍華夏,死,他就掘地三尺,一定要泄了他心頭之恨。可是如今,他隻恨沒有早點翻遍華夏,掘地三尺,護她現世安穩,許她韶華無憂。
南宮陌起身,打開伊唇的房門走出去,正好看見白墨從斜對角的房間裏開門出來,兩人相視一眼,麵上都是無動於衷的冷漠,南宮陌先一步將門關好,轉身下了樓,白墨也將門拉上,隨之下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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