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老媽的房間，李慧啪地一下按下開關。

    剛從睡夢中驚醒的丁平皺了皺眉，適應了一下光線才睜開眼。

    “慧慧，怎麽還不睡？”丁平問坐在床邊的李慧。

    “被你氣得睡不著。”李慧生氣地說。

    “對不起，媽媽下次不打你屁股了。”丁平坐了起來，往裏麵挪了挪，給李慧讓地方。

    李慧踢掉腳上的鞋，扭身上床，看著老媽問“你是不是把手頭的錢又都花奶奶身上了”

    “本來還剩幾十的，你奶說小姑在學校缺零花錢，就都拿走了。”丁平很平淡地說。

    在她的人生中，被家人需要，為家人付出始終是第一位的，也是值得開心的事。

    重生以來，遇事從容淡定的李慧，這時鬱悶得直想尖叫，要不是旁邊睡著文靜，估計今晚的鄰居都會聽到半夜鬼叫了。

    看李慧生氣，丁平說：“錢沒了再賺，咱不急啊。”

    “媽，這根本就不是錢的事，在家時你也看到了的，我奶奶她裝病折磨你，看你在田裏累得站都站不穩了，她都不會在家做口熱飯給你吃，躺在那等你回來做。”

    “還有我小姑，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幹點活能溜就溜，她心疼過你一次沒有。”

    “我那該死的老爸就更不用說了，一年到頭見不著兩次，家裏幼妹要你帶，老母要你養，女兒也是你一手帶大，那麽重的重擔都丟給你了，還要花你的錢，這不是吸血……鬼嗎？”

    李慧的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完，就被媽媽捂住了嘴。

    “那是你爸，不許你這麽說他。”丁平鬆開手又說：“他出去打拚，還不也是為了這個家。”

    媽媽的這話好像也沒毛病，男人在外打拚事業，還不也是為了這個家。

    隻是，等男人事業有成時，為他撐起一個家的發妻也以比常人快的速度凋謝了，到那時，男人的家，就不想包括發妻了，給筆錢離婚，還心安理得的，認為自己沒有對不起別人。

    “媽你想過沒有，如果我爸真賺錢了，他要和你離婚怎麽辦？”李慧狠下心，問媽媽。

    “你爸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就算他要離，你爺你奶他們也不會同意啊。”

    李慧一下撲進媽媽的懷裏，摟住她哭著說：“媽，他們，包括我爸我爺我奶還有小姑，就都是忘恩負義之人啊！隻有你女兒我是心疼你的。”

    “傻孩子，你是不是剛才做惡夢了？”丁平拍著懷裏女兒的背說。

    “媽媽，我能求你認真聽我下麵說的話嗎？”李慧哭著說。

    “我是你媽，什麽求不求的，”丁平用衣袖替李慧擦了把眼淚，“別哭了，哭得媽媽心裏怪難過的。”

    “你答應我就不哭了。”

    “好，”丁平拖長了聲音答應，“我認真聽，聽進心裏去，行了吧。”

    李慧破涕而笑，放開媽媽，坐直了，很認真地看著她講。

    “媽，這十幾年來，你替爸做得已經太多了，你是真心地把爺爺奶奶小姑他們都當家人，可是，他們卻沒有把你當不可替代的親人知道嗎？我爸現在還沒賺到錢，他還少不了你，等哪天他有錢了，就想著找年輕的人代替你，爺奶也一樣，沒有生出兒子不是你的錯，甚至是他們的錯，但是……”

    李慧傷心得又一次說不下去了，媽媽生她後身子有點弱，李奶逼她去結了冰的池塘洗衣，媽媽用棒槌敲開冰搗衣服，最後起身時頭發暈倒進了冰水裏，幸好當時有人路過才保住了一條命，可從此傷了身子，不能再生育。

    觸及丁平的傷痛，她無奈歎口氣說：“但我不能給你爸添個兒子也是事實。”

    “媽，先不說現在獨生子女遍天下，有的甚至一個都不生。就說不能再生育這事，那本也是奶奶的錯啊，她怎麽就沒覺得對不起你？而是折磨你。哪天，等我爸有錢了，爺奶首先想的就是休了你，讓他們兒子再娶能生養的。”

    丁平眼角有淚。

    李慧邊幫媽媽擦淚，邊忍心往下說：“所以，媽，你可以對他們好，待他們如親人，但是你不要寄托任何的希望在他們身上，不要想著他們也會對你好，不要想著他們也會待你如親人，更不要想著他們因為你的好對你不離不棄。”

    “可是我又能怎麽辦呢？”丁平絕望地問。

    李慧的話，簡直就是讓她抱有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沒有了這個家，難道還能回娘家嗎？兩個弟弟是靠著她豐厚的彩禮錢才好不容易娶了媳婦，因為窮，如果哪一次回娘家沒送夠錢和物，弟妹們就會給臉色，飯都不會留，老母親心疼她，卻也無能為力。

    她不能再生育，好點的人家誰還會娶她？

    “媽，離了他們，你一樣也能生活得很好！”李慧緊緊抓住媽媽的手說。

    丁平的眼神還是有些茫然，她就是一個農村婦女，所受的是上輩傳下來的嫁雞隨雞的教育，身邊也沒有女人獨立生活的例子，離婚的話也是回娘家等待再嫁，根本就沒有獨立門戶的先例。

    “媽，無論你身在婚姻裏還是婚姻外，你都不是附庸，你有自己獨立的人格。”李慧說。

    丁平還是茫然。

    李慧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了，轉變媽媽的思想，不是幾句話就可以的，要日積月累慢慢來，今天還是說些具體的吧。

    “媽，反正你記住，你從來都不需要看老爸爺奶他們的臉色，他們待你如親人，你留，他們待你不好，你就走，跟你女兒我一起生活。”李慧拍著自己的胸說。

    女兒是媽媽的小棉妖，丁平終於露出了笑容，說：“媽賺錢供你上學。”

    “賺錢的事啊，還是交給我吧。”李慧笑。

    “喲喲，長能耐了。”丁平點著李慧的額頭說。

    “那確實。”

    “睡吧，你明天還要上學呢。”

    “哦，差點忘了，我還有好消息呢。”李慧跑去拿了包來，拿出幾件新衣說：“媽媽快看喜歡不？”

    丁平拿著衣服，欣喜地摸著舒服的料子，一件件地看，既歡喜又心疼錢。

    “這花了不少錢吧？下次隻許給自己買知道不？媽都一把年紀了，穿那麽俏幹什麽？”

    “媽才三十幾歲好不好？年輕又漂亮！”

    丁平笑，臉都紅了。

    “媽，這是我賣畫的錢，你拿去盡情花。”李慧把身上的幾百元一下拍在媽媽的手裏，叮囑道：“不許寄給我爸，也不許隻給爺奶小姑他們花，主要花自己身上，明白不？”

    你賺的辛苦錢，我哪舍得花。存起來給你讀書吧，丁平心想。

    她把錢壓在床板上，躺下睡覺。

    李慧縮進被子裏，像小孩般，親昵地抱著媽媽的一隻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