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月光皎皎，丹桂飄香，羅家門口，羅家人圍著羅建國睡的竹床閑聊。經常有提著紅燈籠路過的孩子們，羅蘭無比羨慕，屢屢問父母啥時候她才能有一個。

    家裏哪有錢買裝電池的燈籠玩？

    李秀蘭不想給羅蘭畫大餅，裝作沒聽到，跟羅丹說：“丹丹，你爺爺的藥隻剩下一頓的量，你明天必須去找你二嬸要錢。本來今天去要錢是最妥當的，但看在中秋節團圓的份上，討錢不大吉利，我就沒跟你說。”

    羅丹：“媽，明天中午我就去。”

    李秀蘭歎道：“你二嬸說話難聽，你也甭跟她頂嘴，畢竟她是長輩。”

    羅丹想起上次討錢孫豔紅想扇她耳光的舉動來，要是羅勇不在場，那一巴掌肯定結結實實落在她臉上了。她低聲說：“媽，我知道。”

    羅忠點燃一支大前門的煙，吸一口後悠閑地吐出煙來，煙霧和那一點點火星在銀色月光下看起來有種魅惑的美感。“丹丹買的煙，就是好抽。”

    “忠哥，那你省著點抽。”

    “抽完這一根，剩下的放起來，等下一次過什麽節日再抽。”

    羅丹買了一包兩塊錢的煙，就被父母當成寶貝似的存起來，她鼻子發酸。

    “我……抽……”

    羅建國竟然也想抽煙？

    羅忠急忙把煙嘴塞在羅建國嘴邊，羅建國吸了一口，吐煙後說了一個好字。

    接下來，一根煙被羅忠和羅建國兩父子一人吸一口，直至一整根煙抽完。

    “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這日子過得真有滋味！”

    李秀蘭和羅丹都不喜歡羅忠抽煙，但羅忠這麽說，她們也覺得很開心。

    羅忠笑完，說：“丹丹，你給雜誌投稿子，是條出路。”

    “忠哥，丹丹這次投的是什麽醫學雜誌，她不懂醫術，寫的稿子會被錄用純屬走了狗屎運。沒有真才實學，光靠運氣不可能長久，你還是別奢望她靠筆杆子掙錢。”

    李秀蘭說得不無道理，但她隻知道這輩子的羅丹沒接觸過醫術，卻不知道上輩子羅丹整日跟病人打交道。

    “第一次投稿就被選用，這開了個好頭。”

    羅忠想了會，接著說：“丹丹，你那同學好像不錯，那人是男是女？要是女的，去找人借借書，再寫稿子投出去，指不定又能被錄用呢？”

    要是男同學呢？

    家裏人肯定不會同意羅丹跟課代表宋慶華接觸的。

    該怎麽撒一個善意的謊言不會被父母識破？羅丹有點傷腦筋。

    李秀蘭說：“忠哥，你常說我異想天開，你給丹丹指的這條路，忒懸乎！沒有點真材實料，寫的稿子怎麽可能一直會被醫學雜誌錄用？雖然我沒讀過書，但我也知道治病救人不是鬧著玩的，不能瞎掰。”

    羅忠悶哼一聲，“秀蘭，你急著潑冷水做什麽？我讓丹丹找人借書，又沒讓她拚命寫稿子投稿子百發百中！你啊，聽風就是雨，簡直跟你沒法溝通！”

    李秀蘭急了，“你沒法跟我溝通，那你跟別的女人溝通去！”

    羅忠更激動，“我就你這麽個女人，我去找哪個別的女人溝通？”

    “爸，媽，你們別吵了。我那個同學是女的，叫宋小花，她家有很多醫書，寫醫學稿子是一條路子，我會繼續寫再投稿，爭取下回也有稿子被錄用。”羅丹瞎編了一個宋小花，她假裝宋慶華有這麽個妹妹，先把父母搪塞過去再說。

    李秀蘭問：“這宋小花是你的好同學？以前咋沒聽你提起過？”

    “以前您也沒問過呀，媽。”

    羅丹仰望天空，那一輪圓月旁有薄薄的雲，好似為圓月披上了薄紗。月光是如此美，前世她忙於學業和兼職，從來不曾認真看過身邊隨處可見但卻珍貴的美景。如今她失而複得才明白：美景要珍惜，身邊人也要珍惜。

    第二天星期六，羅誌成和羅蘭在家做作業，羅丹提早做了午飯，叮囑他倆到了十二點吃飯，還要記得喂羅建國吃飯。

    鋼鐵廠門口，羅丹站在榕樹下，取下草帽煽風，她摸了一把額頭的汗把頭發打濕了像剛洗過頭發一樣，濕濕的。

    午飯時，三三兩兩的男工和女工們走出鋼鐵廠，羅丹睜大雙眼尋找羅勇或孫豔紅的身影。

    等了好久都沒有人出來，她不能再這麽等下去，鼓起勇氣去鋼鐵廠大門旁的傳達室，問門衛：“大爺，能不能幫我找個人？”

    “誰啊？”

    “孫豔紅。”

    “她在哪個組？”

    羅丹茫然不知。

    門衛很不耐煩地說：“這廠裏那麽多人，我哪認識什麽孫豔紅？”

    “那我進去找行不？”

    “不行，馬上要上班了，你這外人進去打擾工人上班不說，萬一你是什麽廠派來偷師學藝的奸細，我放你進去了，丟了飯碗你又不賠我。”

    奸細？

    羅丹無言以對。

    她實在是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場景，她在廠外，孫豔紅和羅勇夫妻就在鋼鐵廠裏上班，頂多是隔了幾堵牆，可她見不到夫妻兩人。

    難道要等一下午？

    幹等幾個小時曬得人口幹舌燥，又不能幹活，白白浪費幾個小時。可她要是空手回去，四點多還得進城來鋼鐵廠找孫豔紅要錢。還好，她用塑料袋裝了一本數學課本夾了幾張稿子，還多拿了一支灌滿墨水的鋼筆來，墨水有點重怕摔碎就沒拿來，寫完鋼筆裏的墨水就得停工了。

    她半蹲著把塑料袋裏的東西全拿出來，再把塑料袋墊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去，緊靠著榕樹，開始用鋼筆描之前鉛筆寫過的字跡。她一筆一劃地描寫，小心翼翼掩蓋住之前的鉛筆字跡，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的汗，她用衣袖擦汗，生怕汗滴到紙上字跡暈開不好看。

    嘀嘀……

    誰按車喇叭？

    羅丹扭頭一看，路邊停著一輛黑色桑塔納，洗的很幹淨，沒有一點灰塵，誇張的線條勾勒出車型稍顯笨重的車型。車頂上斜伸的一根黑色天線，看起來有點滑稽。

    這桑塔納可是萬元戶才能開得起的，誰開桑塔納來顯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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