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丹早上吃了兩個饅頭墊肚子，此刻並不很餓，吃了一根許久未吃過的油條，便不再吃了。

    馬翠華吃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和兩根油條，已覺得很飽了，剩下的兩根油條、兩個肉包子、兩個煎餅還有一碗小餛飩都擺在床頭櫃上，她覺得甚是礙眼，勒令羅丹敞開肚皮吃，最好全吃完。

    羅丹飯量不大，吃了油條有點油膩，被逼又吃了一個煎餅，吃完打了個嗝，馬翠華才信她是徹底吃不下東西。

    馬翠華歎道：“羅丹，怪不得你這麽瘦，吃那麽一點點東西，就跟個小鳥胃似的。你該不會跟我女兒一樣怕胖，不敢吃吧？”

    “大娘，我是真吃飽了。”

    馬翠華不再說吃飯的事，轉而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本相冊來。

    在九十年代初，照一張相要五塊錢，能照一整本相冊，那得花多少錢？羅丹不敢想。

    “羅丹，你過來。”

    羅丹湊近看。

    第一張是梳兩根麻花辮有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女人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旁邊站著濃眉大眼的男人。

    羅丹問：“大娘，這是您年輕的時候？長得真好看。”

    “年輕的時候誰不好看？”馬翠華歎氣，拇指按在那英俊的男人臉上。“一眨眼，小嫻她爸都離開我七年了。”

    羅丹想問男人是另找了女人過日子，還是去世了。可她總覺得冒冒然然地問出口，顯得很無禮，她還是不問為妥。

    馬翠華自顧自地說：“小嫻她爸很喜歡拍照留念，又愛寫詩，要不是常常翻看這些相冊和他寫的詩，這七年我肯定支撐不住的。羅丹，我早就想去地下陪他，可你也看到了我女兒小嫻嫁給了柳輝，兩人都結婚三年了，錢是掙到了，可這麽久也沒生孩子。我就想給他們帶孩子，顯得我老了還有點用處。誰知竟不小心摔斷了腿，他們更有理由不生孩子了。現在的年輕人都想啥呢？早點生孩子，多好呀！”

    羅丹總算知道知道自己雇主的完整家世。馬翠華和丈夫育有一女孟小嫻，原本過著幸福的日子，可七年前的某一天，男人離世，留下妻女在人間。一個沒丈夫的女人帶著一個女兒，生活總歸是難過的。好在難熬的日子過去了，孟小嫻長得好看，嫁給了柳輝，能過上富裕日子。馬翠華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內心的思念和孤獨無法排遣，想著早點帶外孫或外孫女，可惜年輕的女兒和女婿還要過二人世界，要打拚掙錢，壓根沒把要孩子提上日程。

    羅丹不好過多評價，“大娘，他們工作壓力大，想經濟條件更好了之後要孩子，也是情有可原的。趁著您現在養傷，就別想那麽多事，把傷養好了，說不定您的外孫就來了呢。”

    “借你吉言，羅丹，你可真會逗人開心。”

    羅丹汗顏，她哪是會逗人開心？完全是馬翠華獨居太久沒個說話的人罷了，乍一聽她說些安慰的話，馬翠華就高興不已。

    八點二十，一男一女穿著白大褂走進病房。

    女醫生夏燕是正經來查房的醫生，而男醫生劉德全則是假借學習之名來偷看耀哥盡心幫助的人是誰！

    劉德全一進病房，就開始打量羅丹。她穿著很尋常，烏黑油亮發量多的頭發梳成了個馬尾辮，五官清秀，看起來非常斯文，恭恭敬敬地站在床邊上，說話輕聲細語的，看起來家教也還不錯。

    夏燕笑問：“馬大姐，感覺咋樣？”

    “夏醫生早上好，我感覺還行。”馬翠華看著身後俊俏的男醫生，“夏醫生，這位也是要給我看腳的醫生嗎？”

    “他是跟過來學習一下的。”

    馬翠華哦了一聲，不再多說。

    夏燕走到病床邊，仔細看馬翠華打著石膏的腳，右腳腫起，青筋清晰可見，原本寬鬆的石膏變得有點緊。“馬大姐，你這腳血液循環不行，晚上睡覺一定要墊高一點，有利於靜脈血回流和淋巴循環。還要勤做股四頭肌鍛煉，以免肌肉萎縮。”

    馬翠華一聽血液循環不行和肌肉萎縮就怕了，忙問：“夏醫生，股四頭肌鍛煉，怎麽做？”

    劉德全開口說：“馬大姐，你不是請了護工？一個合格的護工，應該知道打了石膏的病人該如何做股四頭肌鍛煉的。”

    這話一聽就是故意為難護工羅丹，沒錯，劉德全就是要故意測試一下羅丹是否能勝任護工一職。

    馬翠華擔憂地看向羅丹，“羅丹，你會做什麽股四頭肌鍛煉嗎？”

    羅丹點頭。

    夏燕說：“那你幫馬大姐弄一下股四頭肌鍛煉，我在一旁看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再指正。”

    當病人患有下肢疾病，常需要臥床，進行股四頭肌鍛煉可有效促進血液循環，促進康複。癱瘓在床的羅建國，差不多每天都是由羅丹來進行股四頭肌鍛煉。雖然羅建國和馬翠華的病情不一樣，但基本做法差不多。

    “大娘，你側躺著。”

    在羅丹的幫助下，馬翠華側躺著，右腿粘床，打石膏的左腿擱在右腿上。

    “大娘，您的腳踝不要使勁，盡量用大腿、膝蓋使力，把腳拉直。”

    馬翠華不大敢伸長痛腳，谘詢床邊的醫生：“夏醫生，我能照羅丹說的做嗎？”

    馬翠華問這話，明顯是對羅丹護理還不夠信任。羅丹也不惱，靜候醫生答複。

    劉德全發現羅丹看似不懂醫學，但人很淡定，麵對病人質疑，絲毫沒有半點惱怒，低眉順目的樣子就像溫順的綿羊。可他知道這不是一隻普通的綿羊，她有自己的見識，說得也完全正確，有兩把刷子！

    夏燕頷首道：“沒錯，要盡量拉伸腳。”

    得到醫生肯定回複，馬翠華這才放心，皺起眉頭，開始發力把腿拉伸直。

    羅丹說：“大娘，隻要您受傷的腳踝不使力，這樣的拉伸是很舒服的，對緩解腳的浮腫大有幫助。”

    夏燕附和道：“沒錯，經常拉伸做股四頭肌的鍛煉，對浮腫、積液和腳踝痛都很有幫助。馬大姐，既然你的護工懂得做股四頭肌的鍛煉，那就每天多做幾次，臥床可以做，坐著也可以做。”

    馬翠華和羅丹一齊道謝。

    “馬大姐，今天依舊要輸液，等會護士就來，你最好先去上廁所做好準備。”夏燕叮囑完，問身邊的男醫生：“劉醫生，剛才你可學到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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