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圓桌，翟正耀和羅丹麵對麵坐著。

    羅丹不知說什麽好。

    翟正耀定定地看著她，“總說謝謝，聽著很生分。”

    生分？

    其實，細數起來，羅丹認識翟正耀才半年而已，若不是他主動提出當她的幹哥哥，至今兩人還是對方的路人甲呢！此外，她是個慢熱的人，在沒摸清楚翟正耀的脾性之前，保持禮貌用語肯定沒問題的。

    服務員敲門進來，托盤裏捧著兩副碗筷、一壺開水、一個搪瓷小盆。

    “都放我這裏。”

    翟正耀親自為羅丹燙洗碗筷。

    羅丹看著翟正耀一本正經的模樣，真想告訴他開水燙並不能殺滅全部細菌，隻是尋求一個心理安慰罷了。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翟正耀把先燙洗好的那副碗筷放到羅丹麵前。

    “謝謝耀哥。”

    “你又說謝謝了。”

    “耀哥，我說謝謝說習慣了，一時半會改不過來了。”

    “那就慢慢改。”

    直接改掉說謝謝的好習慣，少了禮貌用語，人與人之間還會毫無隔閡地互相幫助嗎？“耀哥，為什麽你不喜歡聽謝謝？”

    翟正耀：“都是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羅丹說：“雖說是舉手之勞，可你願意幫忙，我還是要說謝謝的。”

    “羅丹。”

    翟正耀猛地叫一聲羅丹的全名，然後就用一雙犀利的眼睛看她，她心惶惶的，“耀哥，咋了？”

    “你跟別人是否說謝謝，我管不著。不過，你不必對我道謝，永遠都不用。”

    永遠都不要跟翟正耀說謝謝？“耀哥，恕難從命。”

    “羅丹，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耀哥，若是你讓我改掉某個壞習慣，我肯定會盡全力改掉。可隨口說謝謝是從小學就養成了十幾年的好習慣，一朝一夕就讓我改掉，難道以後我請人幫忙都是命令式的語氣，從不說謝謝？”

    “不說謝謝，不代表就是命令。”

    羅丹真想以翟正耀的言行舉例，他好像從來都沒說過謝謝，當然她也沒幫過他什麽忙。不過，他真的很愛發號施令，隻是不自知罷了。

    飯桌上，還是別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了，不然飯都沒法好好吃。羅丹挑起話頭：“耀哥，您最近工作忙嗎？”

    “還行。”

    “過年放幾天假？”

    “看心情。”

    過年放多久的假看心情？要不要這麽隨性？普通員工都是看廠裏安排，說放七天就七天，說放一個月就一個月，可他說看心情？難道他自己出來單幹，當老板了？“耀哥，您在創業？”

    “在做一個不成熟的小生意。”

    做生意三個字加了不成熟和小兩組詞修飾，足以見他有多謙遜。

    羅丹想起有人總結過：八十年代擺地攤就能發財，九十年代買股票、買地皮、開辦網站都是賺錢的好路子。現在正值九十年代初，深安市開始崛起，不少人去那裏淘金，像柳輝和孟小嫻小夫妻就是去深安市掙到錢了。像翟正耀這麽聰明的人，起步是不成熟的小生意，後期肯定能做大做強！

    羅丹滿懷信心地說：“耀哥，您一定能把生意做大！”

    “一步步來，一下子把盤鋪得太大，容易垮掉。”

    翟正耀是穩中求勝型的人，不會太過冒進，在風雲變幻的生意場上，他肯定能打拚出屬於他自己的一方天地。

    未來，翟正耀一定會是百萬富翁，而她能當個見證者，又是何其有幸？

    “羅丹，你在笑什麽？”

    “耀哥，我們生在了一個好時代，隻要抓住機會好好打拚，定會有出路。”

    羅丹說出這麽勵誌的話，翟正耀想起初次見她滿臉淚痕的樣子，短短半年時間，她已經靠自己掙得了幾百塊錢工資還將拿到三千塊錢征文比賽的獎金，她確實沒讓他失望，甚至有點讓他刮目相看了。“羅丹，你拿到了三千塊錢準備怎麽做？”

    三千塊錢獎金到手後，如何花掉，委實是讓羅丹頭疼的一件事。

    上桌的第一道菜是水煮魚。

    紅紅的油和辣椒浸潤著卷曲的白色魚片，魚片上沾有薄薄的蔥花，色澤好看，香味撲鼻。

    “羅丹，你能吃這麽辣嗎？”

    “能。”

    翟正耀特意把水煮魚轉到羅丹麵前，讓她先吃。她推脫不過，隻好夾了一片魚，再把水煮魚轉到他麵前。

    羅丹用筷子撕掉魚皮，放在圓盤中，再把魚片放入嘴裏，羅丹品嚐出魚很新鮮，魚片非常嫩滑，魚刺也很容易理出來，很美味。

    翟正耀問：“味道怎麽樣？”

    “挺好吃的。”

    “那你多吃點。”

    翟正耀站起身，舀了一勺水煮魚，用公筷撿出辣椒和蒜瓣之類的佐料，隻剩下六七片魚肉，全都倒在了羅丹碗裏。

    “耀哥，您也多吃點。”

    翟正耀眼尖，發現黑色魚皮與魚刺都裝在圓盤中，“羅丹，你不吃魚片？”

    “是啊，我從小就不吃魚皮。”

    翟正耀又拿起公筷，輕巧地撕下魚皮。那一條條薄薄的黑色魚皮，全部放在了他自己碗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我吃魚肉你吃魚皮？

    羅丹百感交集。

    除了父母會替她吃掉魚皮外，活了兩輩子的她，終於遇到了一個願意吃掉魚皮留好魚肉給她吃的男人。

    羅丹想表達感謝，又覺得還不如用實際行動——吃掉那些好魚肉更為恰當。她埋頭吃魚，淚光忽閃。

    點的菜依次上了。

    翟正耀和羅丹各自吃東西。

    吃到中途，翟正耀的傳呼機響了一下，“羅丹，你慢慢吃，我去外麵看一下信息。”

    “好。”

    翟正耀走後，羅丹才敢抬頭看他坐過的位置。他的碗筷依舊很幹淨，桌上隻有幾根魚刺。

    服務員敲門，拎著一壺熱水進來。

    除了一大碗水煮魚裏剩了許多辣椒，其餘兩盤菜已經光盤了，羅丹認為可以結賬了，便問服務員多少錢。

    服務員回答說：“小姐，跟您同來的那位先生已經付過賬了。”

    什麽？翟正耀竟然付過帳了？不是說好她請客？“你沒搞錯？”

    翟正耀邁著大步子走進來，“羅丹，你請客，我付賬，肯定沒錯。”

    錯大發了！“耀哥，您不能這樣。我說了請客就應該付賬，你怎麽能搶著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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