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周衛東也當了好些年頭的老板，才五百件毛衣的單子，又不是五百萬件，何必激動到這般地步？

    眾人樂不可支地笑了。

    邵淑雲蹲下撿碗時，說：“周衛東啊周衛東，你這人還真是一點都沒變。當初辦廠聽到第一筆單子，你就碰掉了一個瓷碗；這一回，又弄掉了一個碗。虧你還自誇是大老板，有你這麽當大老板的？”

    周衛東也感覺到自己失態，嘴硬辯道：“第一次是瓷碗，這次是摔不爛的搪瓷碗，有進步啊！”

    翟正耀不大想聽這些俏皮話，鄭重提醒交期。

    周衛東眉頭緊鎖，“交期這麽緊，僅僅六天幹貨，簡直是奪命一樣。我以前的那些工人都是做毛線的，到底多少人會織毛衣，我還真不知道。”

    “那就去問啊！”邵淑雲將碗重重地按在桌上，說話魄力十足。

    “去哪兒問？”周衛東還沉浸在廠子因這筆單子要起死回生的高興勁中，腦子反應慢了點。

    邵淑雲左手叉腰，右手戳他的額頭，“周衛東，你是不是樂傻了？咱們哪一個員工沒留自家住址？把通訊錄拿出來，趕緊開著手扶車拉我去挨家挨戶請她們出山！”

    請員工是大事，羅丹非常支持，說：“雲姐說得對，事不宜遲，今晚就得把員工請到位，明天正式開始趕貨。”

    周衛東委屈地說：“可我還沒吃飽呢。”

    “先去請人，路過有賣夜宵的，我請你。”

    邵淑雲說完，就跑進去找通訊錄。還沒兩分鍾就走出來，將吃得正有勁的周衛東耳朵拽起來，教訓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單子都找上門來，你咋一點也不急！快點兒開手扶車！”

    “手扶車好難開，早知道我把小貨車開來，不然開個三輪車也方便。”周衛東嘴上說著不情願，實際上還是放下了筷子，飛快地跑去發動手扶車。

    “羅丹，麻煩你吃飽了洗下碗，再把煤爐子熄滅，拉進廠裏去。”邵淑雲叮囑完羅丹，又叮囑翟正耀多吃點。

    手扶車轟轟隆隆地開走了。

    翟正耀笑道：“這廠子的老板和老板娘真有趣。”

    “是啊，別看老板五大三粗的，實際上很聽老板娘的話。老板娘人也很好，不太計較一些小事。”

    翟正耀和羅丹邊吃邊聊，將剩下的菜全給消滅了。

    接下來，便是收拾飯桌、洗碗、熄滅煤爐子以及收拾全部東西進屋。

    當羅丹捋起袖子洗碗時，翟正耀問他該幹什麽，她隻讓他坐著就行，他親眼看著她將一個個碗洗幹淨。

    當羅丹用火鉗夾起還在燃燒的煤球，翟正耀問他該幹什麽，她隻讓他坐著就行。他親眼看著她將煤球放在地上，澆了兩瓢冷水，煤球的火被撲滅，隨著呲呲的聲音冒起了縷縷青煙。

    幹完這些事，羅丹想上廁所，便以進屋拿東西為借口走開了。

    翟正耀見能幹的羅丹什麽事情也不讓他做，發現她跟他媽真是一模一樣，不讓他沾手家務活。他吃過羅丹煮的麵，也見過她洗碗、洗衣服，顯然，她是個做家務的好手。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做家務這方麵，他也不差。因為在部隊的時候，每個人都有內務考核，疊豆腐塊被子、洗衣服、掃地這些都是最基本的事情。

    他脫掉西裝外套，將白襯衫的袖子卷起，將裝滿幹淨碗筷的不鏽鋼盤端到屋裏的八仙桌上，再用報紙包住圓柱形的煤爐子，雖然燒熱的煤球已經拿出來了，可爐體有些發燙，他又找出兩塊濕抹布。有了濕抹布隔熱，搬運不太重的煤爐子變得易如反掌。

    當他做完這些，羅丹還沒出來，他又找出掃帚，將地上的菜葉子、樹葉之類的垃圾全部掃進撮箕裏。

    羅丹出來的時候，驚呆了！院子裏碗筷、砧板、鍋鏟、菜刀等也全不見了，就連笨重的煤爐子也沒了。燈光照得地上幹幹淨淨，全然沒有之前做菜時灑落的菜葉子、蘑菇腳之類的垃圾。

    難不成來了個田螺姑娘？

    可是，幹幹淨淨的院子，沒有翟正耀的蹤影，莫非他沒打招呼就走了？

    她輕聲試探著喊：“耀哥？”

    “我來了。”

    翟正耀左手拿掃帚，右手拿撮箕出現了。

    “耀哥，你是客人，怎麽能讓你搞衛生？”

    “我們那麽熟，還算什麽客人？”

    “那你是男人，這個年代，哪有男人搞衛生的？”步入二十一世紀後，幫女人做家務的男人才越來越多。

    “羅丹，沒有人規定做家務搞衛生一定是女人做的。”

    真真切切地聽到這句話，羅丹頓感心頭很溫暖。就她所知道的，村子裏哪一家的男人不是一回家就等著盛好飯的碗端到自己麵前才開吃？要是誰敢遲點洗衣服，男人能把女人罵到哭！男人們全都坐享其成，根本不會想到幫媳婦幹點活。

    從這一個細節來看，她就知道翟正耀才是真正崇尚男女平等的，並非口頭說說而已。

    “耀哥，像你這麽願意做家務的男人太少了，以後嫂子有福了。”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這麽有福。”

    翟正耀是暗示她也可以成為嫂子？

    羅丹臉色一紅，嬌羞地低頭。

    翟正耀也怕嚇到她，忙說：“羅丹，如果你老板和老板娘能請到員工開始織毛衣，那是不是要提前把對應顏色的毛線數好，再一一卷成球？”

    “是是是，耀哥你提醒的是。”羅丹準備進倉庫，又扭頭問：“耀哥，我怎麽感覺你對毛線還挺熟悉的？你一個大男人，不會織毛衣吧？”

    “我不會織毛衣，但我在服裝廠上班。”

    羅丹第一次知道翟正耀是在服裝廠裏工作，克製住驚訝說：“哦，怪不得。那你廠裏生意好麽？”

    “不怎麽好。”

    縣裏大部分行業都不好，全國下崗潮已經在醞釀中。羅丹想多了解點他廠裏的情況，又怕問多了引人反感。如果他想說，無需她問，也一定會說出來。

    “耀哥，今天有點晚了，你回去吧？”

    這麽快就下逐客令，可他沒待夠。“沒事，我陪著你等他倆回來，否則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也不太放心。”

    “這有啥不放心的？我一個人都在這裏住了快半個月，啥事也沒有。”

    羅丹真的是很不解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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