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連忙點了點頭，像是找到了同命相連之人，趕緊把右手搭在了春花媽媽的右手上。

    “真的？她姥姥？你也這樣啊？看來，不服老，是不行啊。你是不知道啊，我這夜裏啊，有時咳嗽得都喘不過氣來，巴不得閉眼得了。你說說，這人，為什麽要老呢？”

    眼前的老太婆不似往事跋扈，眼神裏都是老去的影子。

    春花媽媽看著老太婆訴苦的眼神，想著這些日子出事以來的點點滴滴，那些不快的往事，漸漸散去。

    “哎，所以啊，咱們能多活一天，就算一天，是不是？咱們得讓孩子，看著咱心裏樂嗬，對吧？孩子們工作多辛苦啊，我們可不能給他們添麻煩。孩子她奶奶，你要是難受，就給我打電話，或者去服裝廠找我聊聊天，心情好了，其他的也就忘了，這身體自然而然也就好多了。”

    老太婆身子正了起來，一絲不苟看著春花媽媽，麵容上掛著感激。

    這陣子她身體每況愈下的，想找個合適的老人聊天都沒有。

    她不懂，為什麽大家都避著她，即便說話，也是三言兩語就走了。

    之前她不在乎，她覺得那些老人是嫉妒她逍遙的日子，她過得怡然自得；

    可是自打身子不舒服了，她就巴不得找個人來談談說說身上的病痛，發泄一番。

    她才知道人緣的重要。

    而如今能給她提供這種需要的竟是，她一向看不慣的孩子姥姥，心裏不由得感激起來。

    老太婆的右手搭在了春花媽媽的右手，倆人相互傾訴起來。

    白美美皺了皺眉頭，臉上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兩位老人忽然熱乎起來，多少讓她有些意外。

    可聽著兩人嘮嗑的內容，明白了幾分。

    她們或許性格不同，習慣不同，經曆不同等等，等等

    可有一樣，她們是相同的：她們都老了，疾病和健康成為她們共同的話題。

    一個身心健康的人，很少有耐心，會坐下來，聽著她們對身體疼痛經常性的發泄，他們往往會把這些，當做了一種嘮叨；

    即便是自己的兒女，辛苦工作一天之後，聽著他們經常性的訴說，也會難免皺著眉頭，嘴裏應著，敷衍著。

    可她們不僅需要傾聽，更需要真真切切的陪伴，給出她們多多少少的意見。

    而此刻的春花媽媽和老太婆對彼此正好滿足了這一需要。

    春花媽媽談著她的腿痛；

    老太婆談著她的胸痛；

    她們有來有往，看著各自的傷口，體會著彼此的痛。

    白美美聽著她們的談話，沒有去打擾，孩子的嬉笑聲傳來，窗外美麗的風景略過，一切都顯得很和睦，可她的心裏卻再次失落。

    她想：這一切，來得似乎太遲了。

    開車的楚凡，聽著兩位老人交心的談論病痛，心裏歎息一聲，把後視鏡轉向了白美美，看到了她落寞的眼神。

    他明白：這一切，他做得太遲了。

    車子開得比較緩慢，那會白家和楚家的爭鋒相對全無。

    這是車裏的兩個成年人，沒有一句言語。

    白美美手機響起，是白鈴鐺打過來的。

    她給鈴鐺簡單交代了幾句工廠的事情，又說了和楚家的人去遊樂場的事情。

    白鈴鐺掛斷手機之後，心情霎時低沉起來。

    她撥了清源的手機號碼，把美美待會去A市遊樂場遊玩的事情悉數告知。

    手機那端沉默半響，然後一句質疑。

    “真的？美美和楚凡一起去的？”

    “當然了。還有楚凡的母親，春花阿姨，兩個孩子們。哎，這楚凡好像是要回心轉意了，一肚子的主意，直接搞起全家總動員了？博士，你說說你，調回A市是幹嘛的？天天和李曉戈他們搜集資料，整什麽論文的，再這麽下去，博士，你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我白鈴鐺是念著當年你對我的好，否則我才懶得告訴你這些呐。話說，那遊樂場不就在你們研究所附近嗎？博士，你最好過去瞧一眼，別被楚凡鑽了空子。”

    清源掛斷了手機，放下了筆頭，拿起外套，向著A市的遊樂場跑去。

    楚凡的車子很快停到了A市最大的遊樂場附近。

    他把春花媽媽抱上了輪椅，和孩子一同推著，一群人在行人道上，漫步著。

    街上熱鬧非凡，花色不一的氣球在空中飄蕩蕩著，棉花糖甜甜的氣味傳入鼻尖之中。

    兩個小家夥十足樂嗬，看著師傅卷起圈圈狀的棉花糖，蹦高似的向楚凡和美美討要起來。

    美美瞪了兩個小家夥一眼。

    “不可以，太甜了，黏糊糊的，你們倆還想不想要白白的牙齒了？”

    “哼！不吃甜的，我的牙齒也掉了許多，還不如多吃幾口呢。美美媽媽又騙人了。”

    帥帥一臉的不服氣，白美美愣了幾秒。

    可不是嘛。帥帥到了換牙的年齡，兩顆門牙都掉沒了。

    這個家夥，如今不好糊弄了，還時不時給自己講講道理。

    兩個小子氣鼓鼓的，把乞求的目光給了楚凡，抱著他的大腿。

    “好了，好了。爸爸給你們買。”

    美美不願搭理楚凡，立在一旁，看著楚凡寵溺兩個小子。

    一個穿著土黃色套裝的大熊人出現在眼前，裹得嚴嚴實實的，正在街上發著宣傳單，過往的路人接過後不久，又隨手扔掉了。

    白美美不由得歎息，這麽熱的天，穿著厚重的玩具裝，被人這麽無視勞動，也是個辛酸的職業。

    白美美剛要伸手接過傳單，身後傳來楚凡的聲音。

    “吃吧。”

    他的手裏拿著個粉紅色兔子形狀的棉花糖，湊到美美眼前。

    白美美怔了一下。

    這樣生活化的楚凡，她許久未見了。

    一旁的大熊人拉了她一把，想把宣傳單塞入她的手中。

    楚凡卻接過宣傳單，草草瞥了一眼，是關於遊樂場的宣傳頁，又把它們重新送入大熊人肥碩的手掌裏。

    “你到別地去發吧。這兒不需要。”

    大熊人卻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楚凡手中的棉花糖仍未送出，覺得大熊人十足礙眼，推了他一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