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家幹嘛？好不容易大家夥出來玩一次，我又找到這麽個能嘮叨的人，難得日子過得開心些。不回去。”

    老太婆的語氣堅決，把笑臉送給了春花媽媽，春花媽媽陪笑著。

    她想起了白美美離婚那陣子，和福靜水火不容的日子，很難想到會有一天，和她竟能如此心平氣和坐到一處，說說叨叨的。

    原來人是會變的，尤其疾病纏身的老人。

    這身子骨不舒服了，意誌力就變得薄弱了，那些緊張的人情世事，就顯得不堪一提了。

    或許在生活裏，人人都要爭上一口氣，活得體麵。

    可在生命裏，人人都要放出一口氣，活得舒坦些。

    楚凡吃了閉門羹，白美美立在一旁看著孩子，眼裏壓根就沒有老太婆和楚凡。

    他等了許久，希望趁此機會，他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能冰釋前嫌。

    可兩人並無過多的交流，冷冰冰的。

    楚凡聽著母親的咳嗽聲，手裏一個用力，緊緊牽著白美美的手腕，對著兩位老人言語。

    “媽，我和美美去那邊轉轉。”

    白美美別扭著身子，楚凡當即橫腰抱起，去往不遠處的竹林裏。

    兩個老人看著白美美不斷撲打楚凡的樣子，又是一陣歎息，臉色尷尬起來，氣氛竟然沉默了。

    春花媽媽率先打破了沉寂。

    “福靜，我閨女和你兒子的婚姻走到這一步，我們也有責任。我閨女，自小脾氣就大，性子又耿直，不討人歡喜，更不會刻意討人歡喜。可這孩子沒有壞心眼，我應該勸她改改脾氣的，這個家也就不會散了。”

    福靜聽著春花媽媽的檢討，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心裏清楚得很，楚凡和白美美如今陌生人的樣態，她負有很大的責任。

    她仗著自己受苦的過往，和楚凡的父親楚冰那段強忍的過往，暗暗給楚凡施加壓力，又時不時故意裝病啥的，白美美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而且她從前根本就看不上白美美還有白家人，可現在巴不得和春花媽媽多說幾句話，分分鍾打臉的節奏。

    最近這些日子，她清楚的感到，自己的身子每況愈下，夜裏失眠的時候，她常常在想，或許老天在懲罰她，她生病的謊言如今成真了。

    她想盼著身子能再次好起來，所以她需要懺悔。

    “孩子他姥姥，這事怪我，都怪我。所以老天懲罰我了。”

    福靜眼皮耷拉著，沒臉說出和白美美針鋒相對的一幕幕。

    看著拓展中心裏，孩子們暢快的笑聲，老太婆終於把心底的卑微袒露出來。

    “孩子他姥姥，希望你們別怪我了。我這一輩子啊，也是個可憐人。那會我在做姑娘的時候，家裏也是個大戶人家，不顧父母的反對，嫁給了楚凡的父親楚冰。那會他的家裏窮得叮當響，我厚著臉皮拿娘家的東西貼補他的創業，後來楚冰終於發財了，帶著我一起定居在了美國。可是啊，這男人呐，共患難容易，同富貴就難了，不久後就在外麵拈花惹草的。我這人要麵子，把所有的苦都咽進肚子裏，不在娘家掉一滴眼淚，也不在外麵說一句楚冰的壞話，更沒有在楚凡麵前埋怨過他父親，維持著空殼似的婚姻。

    那會在楚凡的心裏，他最敬畏的人就是他的父親楚冰，楚冰也極其疼愛我們這個兒子，一邊忙著生意，一邊傳授他生意經。表麵上，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可夜裏我把眼淚咽回肚子裏。可楚凡在美國讀大學那一年，偶然間發現了他父親在外麵找女人的事情，從此就和他父親鬧掰了，罵他是個偽君子，把家裏東西都砸了，又去把楚冰外麵的情人敗壞得人盡皆知，然後就撇下了陸盈，獨自回國創業了。

    我和他父親都是要麵子的人，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了。可當年楚冰這個男人，是我自己選的啊，自己選的路，我跪著也要走完。我仁至義盡，陪著他父親在美國熬過了那幾年風風雨雨的日子，然後就回國找兒子了。

    可沒想到剛回國，就發現白美美挺著大肚子裏在他的別墅裏。

    說實話，作為女人，那一刻，我有點被人搶了寶貝的感覺，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寶貝，我忍辱負重帶大的寶貝，好像就得這麽拱手讓人了。

    我得不到他父親的心了，難道連兒子也要被人搶走嗎？說實話，我那會就是這麽想的，我想自己可能是有戀子情結吧。把對他父親的愛，全部轉移到了兒子是身上，再也不願與人分享他，處處找她的茬。

    楚凡呐，這孩子心地也善良，想著我之前在美國熬過的日子，難免對我偏心了一些。

    可春花妹子，正如你所講，你這個閨女脾氣大，真的是不好惹，每次都和我對著幹，把我要氣瘋的感覺；而且她真的不會討人歡心，或許她壓根也不想討我的歡心，我們的關係從來就沒好過。

    後來呢，楚凡的前女友陸盈，也回國了，這女孩啊，她聽我的話，變著法得討我歡心，我就想著，多個人，幫我治治你這難纏的閨女。哎，所以說，這事也怪我啊，後來的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福靜哀歎得說著，像是對往事的懺悔。

    她也不明白，為什麽今日會說出這麽多隱藏的心事，而且是急於說出，仿佛時間就快沒有了的感覺。

    春花的臉色有些難看，有些替閨女委屈，可看著無處可訴，沒了任何戾氣，臉上隻剩滄桑的福靜，卻怎麽也恨不起來。

    福靜言語完，又是一通咳嗽，臉色憋得通紅。

    春花媽媽隱隱有種不良的預感。

    “哎，福靜，不說了，不說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咱們這倆孩子呢，有緣無分，分了也好，分了也好。我春花如今也是個可憐人，老伴突然就這麽走了。我現在呢，就盼著著這帥帥和嘟嘟趕快長大成人，我閨女和你兒子，也跟著輕鬆了不是？哎，他們的事，由著他們去吧。彼此再找一個合適的，也不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