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都知道什麽？楚凡的父親怎麽了？”

    白美美焦急得問詢，春花媽媽一五一十得把老太婆在遊樂場內，發泄的委屈，講給白美美聽。

    白美美聽完，整個人像是遭受了雷擊一般。

    她想起這些年楚凡對老太婆的諸多偏袒，一直是個心結。

    如今才大徹大悟，楚凡這麽做，一來是因為老太婆真的得了重病；二來也是因為她為了楚凡這個兒子，所默默承受的委屈和屈辱。

    原來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表麵上的。

    楚凡把一切藏得很深很深——

    她回想著當初不斷質問楚凡的問題：“楚凡，是你媽重要？還是我重要？”

    這個問題，每次和老太婆大吵之後，她都要質問楚凡一番，一遍又一遍。

    楚凡每次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無聊！幼稚！”

    如今看來，這句答語，不是他怒氣的發泄，而是當她問這個問題之時，她就已經是個不可理喻的女人了：無聊又幼稚

    或者還得給她自己再加上一個標簽：愚蠢！

    她早就在冥冥之中，分崩離析著自己的婚姻——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一個周之後，福靜整個人又瘦了不少，掛著濃重的眼袋。

    白美美很想過去看望她，可她怕楚凡的那雙眼睛，那裏是她無法麵對的自己。

    春花媽媽看出了白美美的心思，讓白美美載著自己來到楚凡的別墅內。

    楚凡和福靜都是一臉的詫異，雖說白美美和楚凡結婚多年了，春花和白木棍幾乎沒有踏足過他們生活的地方。

    楚凡正守在老太婆的身旁，看著春花媽媽過來，趕忙規規矩矩起身迎接。

    福靜想要起身，臉上終於現出了一絲笑容。

    “你怎麽來了？好，太好了。”

    看得出來，老太婆心裏很興奮，也很感激。

    春花媽媽坐在輪椅上，被推著來到了福靜身旁，倆人雙手緊緊相握著，像是對彼此的慰藉。

    春花媽媽白了了美美一眼，白美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動不動，貼在春花媽媽身後。

    “福靜啊，我在服裝廠一個呆著也是無聊，過來找你聊聊天。聽說前些日子，我閨女又惹你生氣了。這死丫頭性子急，不懂事，我回去就訓她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好吧？我讓她給你道個歉，你消消氣，咱們老人呐，身體要緊，身子要緊啊。”

    楚凡眼眸鬆動，看著白美美，她正緩緩從春花媽媽身旁探出，嘴裏輕輕道。

    “對不起，我那天不該那麽說你。”

    老太婆茫然又吃驚。“嗬！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白美美，你給我道歉？我耳朵沒出問題吧？”

    老太婆語氣幾分質疑，幾分譏諷。

    白美美按下了心氣，看著眼前慘淡的老太婆，把所有委屈都壓回肚子裏。

    “媽，你沒聽錯。是我錯了，我白美美給您道歉，你別生氣了。”

    白美美的語氣十足謙卑，順帶喊了一句“媽”。

    老太婆方才緊繃的臉龐，突然整個鬆弛下來，淚水“唰”的一下，奪眶而出。

    一旁的楚凡，別過身子，擦了擦眼睛。

    “白美美，你剛才叫我什麽？媽。嗬嗬嗬，媽。你說說，你都多少年沒這麽叫過我了。你知道我又盼了多少年嗎？從咱倆第一次見麵開始，咱們就互相看不慣對方。你怨懟我不是一個好婆婆，天天挑你刺；我呐，也怨懟你，不是一個好兒媳，天天跟我發脾氣，從來不知道哄哄我。咱倆啊，天生相克的命，不是一個路數的人。可你說說，誰讓你嫁給了我最愛的兒子呐？他是我這輩子的心血啊，是我的心頭寶啊。沒了這個兒子，我福靜活著也沒什麽意思了。在你眼裏，她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人，是一個需要承擔責任的男人；可在我福靜的眼裏，他就是一個孩子，一個需要寵愛的孩子。嗬嗬，你嫁給了他，讓我福靜他的生命裏漸漸淡出，我做不到，我是他的母親，這就是天理！這個家就得我說了算。”

    老太婆一邊說著，一邊抹著眼淚。

    這麽些年了，她和白美美鬥得你死我活的，最後直接把他們的婚姻拖垮了。

    有時夜裏她在想，一個母親的偉大，幾十年的養育之情，怎麽就不能壓製得了兒媳？

    春花媽媽的眼裏同樣泛著晶瑩，她終於聽到了心底話。

    白美美一言不發，任由老太婆繼續絮叨著。

    老太婆那日說了許多，多半是對白美美不滿的話語，說到最後，白美美的眼睛都要哭腫了。

    楚凡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全是糾結。

    “媽，別說了，求你了，別再說了。”

    老太婆看著兒子急切的狀態，對著春花媽媽露出半個微笑。

    “春花，你看看我這兒子，到如今婚都離了幾年了，還是向著白美美，生怕她受委屈。哎，春花啊，今天大家夥都在這裏，我該說的也都說了，心裏也痛快了不少。要說，這兩個孩子的婚姻走到今天這一步呐，你閨女肯定有責任，可是我心裏清楚，我也是有幾分責任。哎，兒大不由娘啊，孩子成家立業了，我這做母親的就該慢慢退出舞台，可我學不會啊，我不甘心啊。”

    春花眼圈泛紅，拉著福靜的手。

    “福靜，不怪你，不怪你。怪我春花一直縱容著美美的臭脾氣。咱們這做娘的，心思都一樣，你把楚凡當孩子寵著，我也把美美當公主似的慣著；可他們長大了，真的長大了，孩子們的事情，我們早就不該摻和了。咱們應該早早就退出他們的生活，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其他的，就由它去吧。福靜啊，我和你一樣犯了糊塗啊。”

    兩位老人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楚凡右手猛刮了臉麵，白美美再次對著老太婆鞠躬。

    高大的身影忽然豎立在白美美身旁。

    他輕輕扶正了她彎下的身子，連連拍了幾下，然後自己對著兩位老人深深一鞠躬。

    “媽，對不起。你們都沒有錯，一切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一直忙著工作，視而不見這些生活的瑣碎，任由它們惡化發展和循環，如今才明白它們不是生活的瑣碎，它們是生活的本質。

    結婚前，我沒能疏導好；結婚後，也沒能梳理好；離婚後，更沒能善後好。是我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