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基層待的時間不久，但就這點時間來看，發現很多情況下，因事用人，因人而設職，國家雖然強調唯才是舉，因才酌用，但還是有庸碌之輩濫竽充數。”秦少齡試探了先說了幾句。

    夜督軍點頭，目光慈祥，仿佛看著自家小輩，鼓勵道：“說的不錯，樹大招風，人多了就難管，你說說看，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我認為應該強調言功罪以定遷黜，提倡以實心行實政，辦實事，不以出身為弊端作為用人的標準，而是根據其實力破格用人。”秦少齡委婉的說道。

    “你的意思現在的政策錯了？”褚督軍當然聽明白他話裏的含義，這小子膽子挺肥，不但敢在國家大事上指手畫腳，還敢提意見！

    “任何一個政策都不是完美無缺的，我父親曾說過創業難，守業更難，往往一項政策推行十年之後，才是其弊端顯現，生死攸關之時。”秦少齡並未心虛，而是據理力爭道。

    “那你的意思是現在弊端已經出現了？”褚督軍的臉色又沉了一分，似笑非笑道。

    “國家現在百廢待興，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他們的經驗都是你國家最寶貴的財富，挪作他用實乃暴殄天物，而從別部調來的人，短時間內也難以勝任，反而耽誤事。”秦少齡眼神堅定，俊秀的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喻言的莊嚴。

    如果不是年紀對不上，夜督軍仿佛感覺到眼前的人就是秦昭然。

    “什麽挪做他用！你是說知青和官員們不該下鄉建設農村？還是你在為那些坑害群眾的人說情？”褚督軍拍桌而起，麵有怒色。

    秦少齡若不是與他相處了幾十年的秦昭然，也決然看不出褚督軍麵色雖憤怒，但眼底卻是沉靜無波。

    “褚叔，我並不是說他們不該下鄉，也不是為那些人說話，您的出發點是好意，但下麵人苛求隱細、虛應做事，真正大惡者，不問且佯作不知，甚至結黨營私、顛倒黑白，這些所作所為不過是縱虎狼於當路，覓狐鼠以塞責。”秦少齡繼續說道。

    “你讓少齡把話說完，我覺得他說的還是挺有意思的嘛！”夜督軍安撫著褚督軍重新坐了下來。

    “他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屁孩懂什麽是國家大事！”褚督軍故意輕視的看了秦少齡一眼。

    秦少齡也不生氣，端端正正的坐著，麵上露出幾分慚愧，心中卻在想這老小子慣常用這些手段來給人下馬威，幾十年都沒變。

    “他是年輕人，閱曆也不足，但我覺得他有些東西還是說到了點子上，國家製度不能由著那些結黨營私的人敗壞！”夜督軍親自給褚督軍添上了茶水。

    “那你說說現在政策有什麽弊端？”褚督軍喝了茶水，似乎消了幾分怒氣。

    秦少齡看了夜督軍一眼，在他的鼓勵下，才裝作大著膽子，繼續說道：“財政困難，民眾困窮，這是現在最大的窘境。”

    “國家剛經曆戰亂不久，百事待興，窮困也隻是暫時的。”夜督軍麵有憂色，但他更堅定國家不會一直這麽窮困下去。

    “現在國家重視農村建設，保證人人有地種，隻要勤勞肯幹，日子就會一天比一天好。”褚督軍冷著臉說道。

    “我聽說今年農村的收成就不錯。”夜督軍露出笑容道。

    “就算是取得了大豐收，但是卻沒有中介將農產品投放到市場中，那麽農民就不會獲得利益，豐年便與災年無異。”秦少齡在夜督軍意外的眼神中把話說完了。

    “你前麵的事還沒給我解釋，後麵又想搞資本主義複辟了？”褚督軍氣笑了。

    “政策弊端其實很明顯，褚叔叔應當已經發覺，不然也不會讓大學開學，征收工農兵大學生。全國幹部青黃不接，預備幹部不足，沒有達成有效的良性循環。但大學開學也隻是解決一時的燃眉之急，還是要提高教育的質量和地位。”秦少齡暗示高考也該恢複了。

    夜督軍和褚督軍已經不自覺的換了姿勢，沒有打斷秦少齡的話。

    “現在國家的財政，若是再遭遇五年前的災荒年，五年前慘烈的一幕還會再現。”秦少齡麵上浮出了悲傷之色。

    五年前的災荒年餓死了上千萬的人，這是國家的無能，也是他們幾個心中的痛。

    夜督軍麵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褚督軍麵色難看，想要嗬斥他，卻在對上了秦少齡布滿哀色的雙眼時，什麽都說不來。

    “就算是碰到了災荒年，如果通過生意人將別處的物資販運過來，農民用豐年時的獲利去購買，這樣日子也不會過不下去。我親身體會，現在就是有錢也買不到物資的窘困。我父親也跟我說過，農業和商業之間的關係是相互依存的，發展工商業的同時也可以進一步帶動農業的發展。”秦少齡繼續說道。

    “這事情不是幾句話就能改變的，開財之源我們現在做的也不少，還耕於民，興修水利，限製兼並……”夜督軍聲音有些幹涸。

    “我聽我父親說過，如今國家稅收收入支出占一大半，隻有一小半用於儲蓄，這樣的儲蓄，夜叔覺得要儲蓄多少年才能在遭遇荒年時，做到有備無患，可可恃不恐？”秦少齡認真的問道。

    金禪抹了抹頭上的冷汗，他甚至覺得今天秦少齡能不能平平順順出這個門都有點懸……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他麵前的是這個國家的最高領導人？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他自己個今年才二十歲？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他這種行為被送到勞改場都是輕的？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什麽叫謹慎低調？

    就是有想法，你跟你自己父親說啊！

    秦督軍怎麽也不管管……

    金禪麵無表情的站在秦少齡背後，實際上心裏的彈幕已經飛起了。

    秦少齡原本想在夜老頭家裏蹭一頓晚飯，但是……可能他說的太多了？

    夜老頭居然不留飯……

    “你說了那麽多不該說的，還想留在人家家裏吃飯？”金禪身上都被冷汗打濕了，別以為他是秦督軍的兒子就能這麽肆無忌憚挑釁這兩位督軍的忍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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