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暄這話的後半句尾音略略拖長了些，語氣雖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但是卻依舊能讓人察覺出一些莫名的深意來，鑒於程以沫對莫非暄這個人的品性了解而言。

    這話語中莫名的深意，就讓她覺得心裏毛毛的。

    陸泊舟像是能心有靈犀感覺到她的心思似的，牽著她的手在前頭走得更快了，程以沫加快腳步跟上，走出了餐廳去。

    進了雲頂大廈的觀光電梯，陸泊舟都依舊沒鬆開她的手。

    還是程以沫自己默默將手抽了回來。

    原本這場相親，就已經因為對象是陸泊舟，而讓她很糾結尷尬了。先前氣氛才稍稍緩和了一點點，被莫非暄的出現一攪和，似乎又回到解放前。

    程以沫腦子裏亂成了漿糊，再看向眼前高挑挺拔的背影，先前還蠢蠢欲動打算正視自己的心，眼下已經沒了那個勇氣和衝動了。

    電梯裏這種封閉的空間，任何氣氛都容易被擴大，尷尬就變得更尷尬，糾結就變得更糾結。

    陸泊舟沒轉身沒做聲。

    程以沫也就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沉默蔓延在空氣裏。

    好在，程以沫手機的震響，打破了這沉默。

    她拿出手機來，屏幕上是清儒的來電，她唇角勾了勾，既然已經知道清儒和陸泊舟是串通好的，那麽清儒這通電話，很有可能就是過來好奇詢問相親情況的。

    原本還慶幸這通電話打破了電梯裏尷尬沉默的氛圍。

    但是程以沫隻一接起電話，聽到那頭的話語……

    頓時麵色就變了，再也沒有任何慶幸的心情。

    她渾身都有些止不住的抖，手指將手機攥得死緊，骨節都發白。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程以沫的聲音微微抖索，對那頭說的內容難以置信。

    電話那頭，並不是程清儒，而是清儒的室友靳偉倫，她見過一次，是個白白淨淨戴眼鏡的少年，笑起來還總帶著幾分靦腆。

    “程姐！清儒傷得很嚴重！我們現在……在去人民醫院的救護車上了！你……你快來！我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靳偉倫聲音很急切，語速很快，但帶著幾分不知所措導致的結巴，而且聲音裏都有些哭腔了！

    轟一聲！

    程以沫腦子裏像是有什麽炸開來了，整個人有三秒鍾的斷線。

    比剛才忽然聽到莫非暄聲音時的短路還要來得更明顯。

    然後才陡然恢複了神智！

    “我馬上過來！”她幾乎是咆哮出的這一句，甚至連清儒是為什麽受傷的，都忘了問。

    其實就算她問了，以現在靳偉倫的情緒狀態，怕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程以沫迅速掛斷了電話，抖著手撥出了另一個號碼去，急診科的徐巒。

    她這個模樣，讓陸泊舟也有些嚇到了，他聲音很沉穩，目光也很穩重，認真看著她的眼睛，“程程？出什麽事情了？告訴我。”

    陸泊舟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他手掌的熱度透過衣服傳遞到她的皮膚，程以沫才驚覺自己有多渾身發冷，有多顫抖。

    程以沫有些回過神來，嘴唇囁嚅著，“清儒……清儒出事了……”

    她喃喃一句，一抬眸，眼睛已經紅了。

    陸泊舟眉頭擰著，看了一眼電梯顯示的樓層數字，已經降到九樓了。

    “我送你過去，人民醫院麽？”

    程以沫重重點頭，抖著手將手機貼到了耳朵邊，那頭依舊是等待接通的嘟聲，她緊咬嘴唇，“接啊，徐巒你倒是快接啊……”

    又再響了兩聲，那頭終於接起來了。

    “程一刀，什麽事兒啊？我忙著呢！”徐巒聲音有些不耐煩，無可厚非，急診總是兵荒馬亂的，比菜市場還鬧騰，以至於急診的醫生在上班時間，都神經緊繃，像是個一點就炸的火藥桶子。

    “徐巒！”程以沫趕緊叫了他一聲，“我弟弟在送來醫院的路上了，你接著，你幫我接著，我馬上過來！”

    徐巒原本還沒反應過來呢，隻一聽著說是送來醫院的路上了，送來，而不是來。

    那就證明……

    徐巒眉頭一皺，“剛剛護士說有個傷者在送來的路上了，該不會……”

    “你幫我接著！”程以沫聲音尖利了幾分，急切的情緒半點不難聽出來。

    徐巒有些嚇著了，程一刀素來穩重，那老成的性格，別說比他們這些同齡人了，簡直比那些老棒棒還要更沉穩。

    現在卻是這麽兜不住，可見是急眼了。

    “你別急，別慌！我接著！我這就出去接著！你別慌，你好好過來，開車小心點兒啊！”徐巒趕緊說著，語氣裏帶了幾分勸慰，“沒事兒呢，這不是有我在麽？我保證沒事兒，好吧？”

    程以沫呼吸平複了幾分，“我這就過來。我弟弟……就交給你了。”

    掛了電話之後，程以沫都還止不住身體的微微顫抖，手指鬆了又緊，目光定定地盯著電梯顯示的樓層數字終於到了一樓。

    電梯門一開，她就往外狂衝，卻被陸泊舟追了上來拉住她。

    她現在這個情緒狀態，幹什麽都不合適。

    陸泊舟將她往懷裏一攬，使勁摟著，想要製止她的衝動，還真得用很大的力氣才行。

    程以沫掙紮了好幾次，終於平靜下來，服帖了不少。

    “泊舟，你帶我去……”

    懷裏的女人，聲音悶悶的，帶著幾分鼻音，顯然是要哭了。

    “好，我帶你去。程程，你聽話不鬧，在這裏乖乖等我，我開車過來。”

    陸泊舟眉頭皺著，但聲音帶著溫柔的安撫，緊緊摟著她，俯首親了親她的發頂，“別怕，沒事的。”

    程以沫先前崩斷的神經，似乎因為他冷靜又溫柔的話語，稍許接續上了些，她沒做聲，隻點點頭。

    陸泊舟又交待了一句，“先別急著給你父母打電話，等去醫院知道情況了之後再說，不然，你現在也不知道具體情況，這個情緒狀態，會嚇到長輩的。知道嗎？”

    程以沫又懵懵的點頭，她現在不夠理智，但好在，有個夠理智的人在一旁告訴她應該怎麽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