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真的是有點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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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以沫隻是忽然腿腳發軟,神智還是很清醒的,有陸泊舟伸手一扶,她很快就穩住了身形。

    楊順和也有些嚇著了,“沫沫,沒事兒吧?找個床休息一會兒?”

    程以沫搖了搖頭,“沒事,就是忽然放心下來,緊繃的神經一鬆,一下子有些腳軟。”

    楊順和的表情依舊難掩吃驚,要說他們做外科的,通常是心理素質最好的了,因為見慣的場麵那都是挺刺激的場麵,所以算是個司空見慣。

    而程以沫現在……

    楊順和輕歎一口,“以前見你做六七個小時的手術下來也還活蹦亂跳的……”

    那還是些棘手的手術呢,而且楊順和一直教她的就是,不管平時心態多鬆散,站在手術台前那就得全神貫注,每一根神經都要緊繃起來,仔細再仔細,不能出半點差錯。

    所以,每次手術都是高強度的工作,眼手協調,全神貫注,神經緊繃。

    就那樣的高強度緊繃狀態,她下了手術還活蹦亂跳的。

    而這會子,她都沒上手術,光隻聽著手術成功,整個人腿腳都軟了。

    楊順和隻慶幸,“好在沒讓你主刀,不然下來了你得背過氣兒去。”

    “不管怎麽樣,謝謝楊老師。”

    程以沫說得誠懇,楊順和聽了之後,笑眯眯的,這才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陸泊舟一眼,也沒顧忌陸泊舟此刻就在場呢。

    當場就問了程以沫一句,“怎麽樣啊沫沫?楊老師戰友的兒子,還不錯吧?一表人才的,是不是?”

    程以沫一愣,哪裏想到楊老師會這時候提這壺?

    一下竟是不知道如何作答,見她不答,楊順和隻以為她是害羞,於是臉一轉就問陸泊舟了,“小陸,你覺得沫沫怎麽樣啊?這可是我的愛徒,接我衣缽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學曆高不說,做事情認真仔細,性格也好,無論是同事、領導還是病人,都喜歡她。”

    “楊老師!”程以沫在一旁急急叫了句,清儒才剛手術完呢,她哪裏有心思談這些?楊老師還真是剃頭的挑子一頭熱。

    但楊順和直勾勾地看著陸泊舟。

    見陸泊舟也片刻不答,楊順和還覺得自己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剛想轉圜一下呢,就瞧見陸泊舟唇角挑起的笑容。

    他點了點頭,“楊伯伯,看來以後除了同事、領導和病人之外,還要加上一個我了。”

    停頓片刻,他以沒有任何猶豫的語氣說道,“我也喜歡她。”

    楊順和登時眼睛就亮了,連連點頭,“好好好!那就好!”

    “說起來,還得謝謝楊伯伯,改天要請您吃飯才好。不止感謝您給清儒的手術做得好,還要感謝您牽線搭橋,讓我和程程能夠再見。”

    楊順和聽了這話自然是更高興了,然後就反應了過來,“能夠再見?”

    “楊伯伯不知道吧,我和程程高中是同學。”

    程以沫不說話,隻是用力捏了捏陸泊舟的手。

    楊順和還想問什麽了,寧磊明就走出來了,一起出來的,還有護工推出來的輪床。

    程以沫此刻眼裏就什麽都沒有了,急匆匆迎了上去,扒著輪床的邊杆,看著病床上躺著的人。

    一下子眼睛就紅了。

    程清儒的左手尺骨骨折已經打上了石膏,接受了脛骨骨折手術的右腿包得嚴嚴實實的,頭上的頭皮裂傷也包著一圈圈的紗布,如同帶著個白色的帽子一樣,而且他病號服的衣襟微微敞著,可以看到胸口纏著彈力胸帶,是為了固定胸廓,這是針對他肋骨骨折的治療手段。

    不僅如此,他皮膚上到處可見淤痕,手臂的抵擋傷尤為嚴重,左手骨折打上石膏了所以看得不清楚。

    但是右手手臂的那些紫黑的淤痕清晰可見,臉上也有著淤青,鼻骨骨折因為不嚴重的無移位的單純性骨折,通氣不受影響,所以不需特殊處理,待其自然愈合就行。

    程清儒的麻醉還沒醒,眸子閉著,麵容看上去很安詳,但是從他這遍體鱗傷的模樣,卻是完全和麵上的安詳對不上號。

    程以沫手握著床杆,攥得緊緊的,恨不得將這鋁合金杆子拗斷似的。

    “送去監護室,麻醉行了轉病房就行。”

    寧磊明轉頭吩咐了護士一句,護士點點頭,看到程以沫臉色實在難看,就小聲安慰了一句,“程醫生,手術很成功的,你放心。”

    程以沫紅著一雙眼,像是沒聽到她說什麽似的,魂魄一瞬間可能被抽離了吧,隻虛浮著步子扶著輪床跟著走,朝著監護室去。

    原本一院的規矩就是家屬不能進監護室的,也是擔心若是病人在麻醉沒醒這期間有個什麽突發狀況,若是有家屬在場,不方便搶救,而且家屬的情緒也難安撫。

    但是此刻,倒是誰也沒和程以沫提這茬。

    因為……不敢。

    她此刻身上那種駭然的煞氣,像是……要殺人似的。一雙眼還通紅的。

    老人們總說,兩種人身上有煞氣,孤魂野鬼都不敢靠近,一個是屠夫,一個是醫生,尤其是外科醫生。

    因為都是見血的,而且外科醫生見的是人血,煞氣更重。

    大家也都聽過這說法,但從醫的多半都是信奉科學的唯物主義者,所以也從來沒覺得什麽,眼下還真覺得……好像這說法真的是有點可信的。

    因為程以沫此刻,好像就一身煞氣。

    楊順和也朝著監護室過去,陸泊舟跟著他,兩人就站在監護室門口,沒跟進去。

    程以沫在病床邊坐下,眼裏像是瞧不見任何人了似的,目不轉睛看著病床上的弟弟,視線被眼中的水霧模糊了。

    程以沫趕緊抬手擦了擦眼睛,隻是,沒一會兒,視線又被水霧模糊,睫毛上沾濕一片細碎水光。

    她此刻眼睛裏隻有清儒。

    而陸泊舟眼睛裏似乎隻有她,看著她坐在病床邊,單薄的背影,還有那抬手擦淚的脆弱。

    陸泊舟的眉頭皺得很緊。

    這些,被楊順和看在眼裏,於是楊順和輕輕拍了拍陸泊舟的肩,然後朝一旁側了側頭,示意借一步說話。

    陸泊舟目光朝著程以沫又看了一眼,這才跟著楊順和走到監護室的走廊盡頭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