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裏的活扔下，她忍不住頂嘴。

    “丫頭片子怎麽了？沒丫頭片子，誰來生男娃？要說丫頭片子，媽你不也是丫頭……”

    “胡咧咧啥！小孩子多嘴多舌，還不回房看書去。”小女兒越說越刁，周連富趕緊攔住話頭，打發她回屋。

    看在老爹的麵子上，羅芙馨不屑的撇嘴，扭頭到樓上去。

    見丈夫給自己撐腰，羅雪梅瞪一眼，把罵人的話咽肚子裏。

    丫頭片子讀了書，心眼大了，就不聽老人言。可這老人言都是有道理的！老話說得好，多子多福，兒子越多福氣越好。也不是說不能生女娃，但女娃子養大了終歸要嫁人，說來說去等於是幫別人養，生男娃才是淨賺。

    再說了，她做娘的在自家屋裏說兩句怎麽了？說她也是為她好。

    “是是是，你是為了大妞好。為她好你就更應該去看看她，她在婆家話不響，你這當媽的就得給她撐腰。”周連富安撫妻子。

    這話有道理，羅雪梅點點頭。

    她自家生養了三個，有一肚皮的育兒經，正好可以傳授給女兒。留在家裏的一個麽主意大脾氣壞，一個麽淘起來翻天覆地要拆家，盡是氣她的。最貼心的還是大妞，可她嫁出去成了別人家的新婦，再不是羅家的人。想想當初，看看現在，說起來，她也有點饞小毛頭了。

    第二天，天放晴了。

    羅雪梅拎著一籃子土雞蛋和兩包紅糖，帶著女兒和兒子進城去。

    周連富在家看門，順便看護莊稼。

    一家三口在村口坐了拖拉機到鎮裏，按道理要給別個三毛錢的油錢，被羅雪梅用六個土雞蛋打發了。雞蛋還能再生，錢花出去可就沒了。

    到鎮裏再坐大巴車去市裏，一人五毛錢的票。

    一上車，羅雪梅就大巴掌摁住羅福彬的腦袋，讓他弓著背裝幼童。還一邊朝羅芙馨使眼色，一邊大聲嚷嚷。

    “我閨女還小，隻能算半票！”

    她都十五了，還買半票？羅芙馨差點撅到。這省錢也不是這麽省的，真拿售票員當傻子，沒瞧見人都翻白眼了，鄙視她們呢！

    沒搭理自個老媽，她伸手一拍弟弟福彬的後背。

    “好好的大小夥子，站直咯，別趴下！”

    羅福彬被拍的背脊一挺，整個人躥起老高一截。羅家的孩子都遺傳了父母的優點，容貌端正，身材高挑。

    男要高，女要白。看著弟弟長得高，羅芙馨心裏很滿意。牽著他上車，掏錢買票。

    “兩個大人，一個小孩。”

    見姐弟兩老老實實買票，售票員立刻變了好臉色，麻利的收了一塊兩毛五。

    不用裝矮子挨白眼，羅福彬也高興，拿了自己的票呲溜就跑去占了座。

    “姐，快來，有座！”

    羅芙馨卻不忙，回頭還幫助拿東西的大爺，抱小孩的大娘上車，把弟弟把占的座讓給大爺和大娘。

    羅雪梅聽見她買票的時候就肉痛不已，一上車看到她還讓座，更是氣的罵人。

    “你弟弟還小，站不得，讓他坐著。自己不坐，不曉得讓給你媽？到讓給別人，我看你是傻帽。”

    “這位同誌，你女兒多好的人，怎麽還罵她。”售票員看不慣，幫羅芙馨。

    “好人有屁用？做好事能拿錢嗎？沒錢，說個屁！”羅雪梅不屑一顧，扭著身子上車，衝到老大爺老大娘跟前。

    “你們起來，這座是我兒子占得，我女兒讓了不算。”

    好家夥，讓出去的座哪還有還回來的道理。車裏群眾你一言我一句，紛紛指著羅雪梅。

    羅雪梅一點沒不好意思，別人說她一句，她能罵回去十句，儼然一個潑婦樣。

    看著自家母親和群眾對罵，把羅芙馨和羅福彬兩個孩子給臊的，滿臉通紅，恨不得直接跳車，不坐了。

    最後還是車裏一個小夥子站起來讓了坐給她，省的她吵吵嚷嚷煩人。

    有了座，羅雪梅立刻招呼兒子來坐，生怕把這寶貝蛋給站壞了。

    可羅福彬不願意過去，嫌她丟臉，寧可跟著姐姐羅芙馨一起站著。

    氣的羅雪梅罵他小沒良心。

    售票員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把自己的座讓給他。

    “小夥子好樣的，跟你姐姐學好，將來有出息。”

    被人誇獎，羅福彬羞澀的低下頭，心裏甜絲絲的。

    以前坐車他總裝矮子逃票，售票員老給他白眼，他就覺得這阿姨很壞。可今天他老老實實買了票，上車讓了坐，售票員阿姨誇獎他，還把自己的座讓給他。他又覺得這阿姨是個好人！

    以前他逃票，是他錯了，所以阿姨不喜歡他。今天他買了票，還讓了坐，是好孩子，所以阿姨就誇他，還獎勵他自己的座。

    以後他都要當好孩子。

    交談中，售票員得知她們是要去機械廠宿舍看望剛生了孩子的大姐，就指點她們不必坐到終點站，直接在市中心下車。到百貨大樓門口轉4路公交車，直接就能到機械廠宿舍門口。

    羅芙馨趕緊說了謝謝。

    在市中心解放路站下車，一下車，羅家三口就傻了眼。

    解放路可真熱鬧啊！

    筆直筆直的柏油馬路，那麽寬，那麽長，最中間的道路可以並排跑四輛大公共汽車！路分兩邊，大汽車小汽車左右對穿，車流不息。機動車道兩邊都圍著鐵欄杆，防止行人橫穿馬路。車道兩邊是供自行車和三輪車行駛的非機動車道，再兩邊則是行人走的人行道。人行道上還種著高大粗壯的梧桐樹，巨大的樹冠像一把大傘，擋住了炎炎夏日，投下一片片清涼舒適的陰影。人和自行車都走在陰影下，一點也不曬。

    道路兩邊都是大樓，那麽高，四層的五層的，最高的是六層的百貨大樓。“百貨大樓”四個字就掛在當中，紅彤彤的，每個字比一麵大圓桌都大。

    “姐，百貨大樓！咱們進去瞧瞧吧！”羅福彬興奮的拉著羅芙馨，伸手指著百貨大樓。

    羅芙馨也眼前一亮，百貨大樓那可是個好地方。聽去過的同學說，裏麵可漂亮了，櫃台都是玻璃做的，亮晶晶，好像水晶宮一樣。商品多的數不清，從一樓到四樓，全是買東西的。

    一樓一半是副食品，奶糖巧克力花生瓜子數不勝數。另一半是賣自行車和摩托車，鳳凰永久和安琪兒，尤其是安琪兒的女式自行車，上海的牌子，又時髦又漂亮。二樓是小商品，還有文具櫃台，書包鉛筆盒橡皮，應有盡有。三樓是服裝和布料，五彩繽紛，五花八門。四樓是家電，洗衣機電冰箱縫紉機，還有大彩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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