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爭著看西洋鏡，一窩蜂擠在門口，把羅家父女兩個擠到邊上。

    傳達室的老大爺也顧不上他們了，直接跑出來維持秩序。

    “別堵著門口，讓一讓。”

    這一讓，就把那招搖過市的小汽車給讓進了學校。

    “幹什麽的？怎麽開著車往學校闖？”聽說不是領導，老大爺便打著膽子吼一聲。

    小汽車停住，駕駛座探出一個腦袋，頭發吹得蓬起，臉上帶著太陽鏡，很是時髦。見著老大爺就立刻遞煙。

    “老師傅，您抽煙。我是學生家屬，送妹妹來報道的。”說完，還把錄取通知書抖了抖。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笑臉人還遞了好煙。老師傅看了一眼錄取通知書，又見車後座的女學生，心裏便明白了。

    得，這就是一大款的子女來上學了。這年頭，有錢人是越來越多了，萬元戶都快不夠看咯。

    “進去吧。”大手一揮，放行。

    夏利車主咧嘴一笑，腦袋一縮，一摁喇叭一踩油門，把車開進了學校裏去。

    這氣派，這瀟灑，跟電影裏似得，真時髦，真稀罕。看著小汽車揚長而去，圍觀群眾意猶未盡，還追著車尾氣跑了一陣，嘖嘖稱奇。

    老大爺回過頭，又看見羅家父女兩杵在傳達室門口。

    羅芙馨早有準備，笑眯眯就錄取通知書遞上。

    大爺看了一眼，也是一揮手。

    “進去吧。住校生的報道在宿舍樓那裏，就在教學樓靠後的地方，快去吧。”

    “謝謝老師傅。”道了謝，羅芙馨趕緊帶著父親過去報道。

    看著羅家父女也進了校園，老大爺搖搖頭歎口氣。

    這人和人真是大不同，都是一中的學生，可這有開小汽車來的，也有挑扁擔來的，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兩條腿自然比不上四個輪，羅家父女趕到宿舍樓報道的時候，夏利車早就停在樓前好一會。

    一中的宿舍樓不大，攏共兩層，一層四個大間。當年也學校老教室，後來造了新教學樓，原教學樓就該做了宿舍樓。一層是男生宿舍，二層是女生宿舍，每層都是四間，每間住八個學生。一間宿舍就是一個年段，剩下一間歸宿管老師住。

    學校的學生以走讀為主，住校的不多。三個年段男男女女的學生都加起來，也住不滿這棟小小的宿舍樓。

    羅芙馨帶著父親上了二樓，在宿管老師那裏報道注冊並交學費。高中的學費不低，分為學雜費和餐費兩塊。學雜費又分學費，書本費和雜費等等，林林總總加在一起有近三十塊錢，抵得上一個正式工人一個月的工資！

    餐費分兩檔，每餐三兩收十五元，每餐四兩收十八塊。隻管飯不管菜，想吃菜得另買。大部分學生為了省錢都是吃自帶的小菜，隻有家裏條件好的才買菜吃。全素的一份兩毛，帶葷的四毛，純肉的六毛。

    羅芙馨是女娃，飯量少，自然是吃每餐三兩的。這兩筆加起來就交了四十五塊，把周連富給肉疼的不行。難怪農村孩子都愛上中專而不是高中，這上高中可真不是嘴巴說說那麽容易。中專不僅包學費還另外補貼生活費，等於白上學不花錢還有淨賺，一進一出天差地別！

    不過小女兒誌氣大，立誌要做大學生。再肉痛周連富也覺得值！

    大學生那是什麽，那就是以前的狀元！家裏能出個狀元，那是再多錢都買不來的榮耀。

    付了學費，領了餐票，拿了鑰匙，就去宿舍。

    高一的宿舍就在隔壁，一進宿舍就感覺氣氛不對。

    一黑一白，一胖一瘦兩個女孩正針鋒相對。

    又白又瘦的女孩長得秀氣，一看就是城裏姑娘。隻見她紅著眼含著淚，一臉委屈，手裏緊緊捏著個洗到發白的棉布書包，腳下是一個明顯被人粗暴扔在地上的半舊旅行袋。

    站在她身邊的事一個半頭白發一臉疲憊的中年婦女，手裏抓著一把簇新的十元鈔票，正沒好氣的拉扯她往靠後的床鋪去。

    然而拉不動，少女硬生生墜在地上不肯走，氣鼓鼓的瞪著靠窗右邊下鋪上端坐著的黑胖女孩。

    被人瞪著，黑胖女孩一點不心虛，下巴高高翹起，老神在在的端坐，一臉誌得意滿。站在她旁邊的正是那個夏利車主，一臉笑嘻嘻的不以為然，彎腰從帶來的大皮箱裏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點心。

    看到門口站著的羅家父女，伸手一招。

    “你也是新來的同學吧，快來，我請大家吃巧克力。”

    宿舍中央還杵著那個委屈巴巴的白瘦女孩，這氣氛下誰有心思吃巧克力。

    瞧著這個架勢，十之八九是爭床鋪。這床鋪都是先來後到，先到先挑，也不知怎滴就起了矛盾。

    不過羅芙馨可沒心思管閑事，站在門口拿眼一掃，就選定了自己想要的床鋪。於是上前，指著黑胖女孩的上鋪問道。

    “這上鋪沒人的吧？沒人可就歸我了。”

    黑胖女孩沒想到她一點也不受宿舍裏氣氛影響，覺得挺有意思。

    “沒人，歸你了。”

    羅芙馨對著她一點頭，伸手就把自己背的挎包扔上去，算是占位了。

    沒想到委屈巴巴的白瘦女孩說話了。

    “我還沒選呢，你怎麽不問問我要不要？”

    論道理，這白瘦女孩是比她先到，可以先選。可是她明明先到了宿舍，卻硬是不選，難道後來的還非得巴巴的等著她挑過了再挑？缺心眼啊。

    不過上學第一天，她也不想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跟室友鬧矛盾。於是她微微一笑，又把挎包拽下。

    “那你要，給你。”

    她這麽一說，白瘦女孩卻又是猛搖頭拒絕。開玩笑了，誰要跟那個暴發戶黑胖子做上下鋪。

    一會要一會不要，真是能作。暗暗翻個白眼，羅芙馨自認是成年人，不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又把挎包扔上去。

    “好了，這下沒人有異議了吧？”

    一直坐在靠窗左下鋪的短發女孩急忙也點頭表態。

    於是她不客氣的呲溜爬上去，盤腿坐在光禿禿的床板上。

    折騰一把還是老結果，下鋪的黑胖女孩哈哈大笑，樂不可支。氣的那白瘦女孩眼淚都掉下來，捂著臉扭頭就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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