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枝一下子糾結了。

    鄭媛敏銳的發現李金枝的眼神明滅不定的，說：“娘，你想什麽呢？”

    “啊？”李金枝回神，“哦哦。”尷尬垂眸，“沒想啥沒想啥。”

    “想啥就說啥唄。”鄭媛客氣地笑，說著冠冕堂皇的官話，“以後建文走了，家裏就剩我一人，我以後還得靠娘照映呢，娘有啥話不能跟我說？”她把衣服一件件疊起來，疊好了放到李金枝的手邊，李金枝負責把疊好的衣服全都放到馮建文帶回來的那個很大的軍綠色帆布行李包裏。

    李金枝撫了撫衣服上的褶皺，一直猶豫著，好一會兒，總算下定了決心。抬頭看向鄭媛，問，“媛媛啊，建文之前不是說要把存款和工資都給你嗎？他給你了沒？”

    鄭媛眸光一閃，挑眉。

    “給了。”鄭媛實話實說。

    “給，給了？給了啊？”李金枝幹巴巴地笑了兩聲，又問，“真的給了？你可要和娘說實話啊。”

    鄭媛把所有的衣服都疊完了，坐好：“真的給了。”

    “你，你不要和娘說瞎話，他要是沒給你，我就去和他說，讓他給你。”李金枝打算很簡單，就是見鄭媛也不是那麽不懂事，對兒子也不錯，結果兒子對人家不真摯，說話不算數，她就有些為鄭媛打抱不平了。要是馮長勇答應好了要把工資給她，結果卻沒給，她也會非常生氣的。再說，其實自家男人把錢給自家媳婦用，也正常，誰家不是男人賺錢養家養媳婦的。再說她這個兒媳婦肚子裏還揣著她孫子呢，氣著了身子對孫子也不好。可她的暗示鄭媛好像看不明白，隻要鄭媛哭一哭告個狀，她就去說馮建文，讓馮建文把錢給人鄭媛了，也好賣鄭媛一個人情，讓鄭媛這個當兒媳婦的知道，她這個婆婆也挺好的，之前那些小矛盾小摩擦都是誤會。

    鄭媛哪知道李金枝的盤算，本來還以為李金枝要打這個錢的主意呢，現在看……好像不是？她一頭霧水地實話實說：“真給我了啊。”

    鄭媛哪知道，她現在在李金枝的眼裏就是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嘴硬，為了臉麵死活不承認。

    她不想認，李金枝也不能逼她認啊。算了算了，錢就在馮建文手裏放著吧，等她找機會再和建文說吧。

    “行，給了就給了，給了就好。”李金枝歎氣。

    收拾完穿的衣服鞋子以及圍巾手套帽子啥的，鄭媛提起了給馮建文烙蔥油餅的事兒。

    “我讓建文上街買特產去了，我琢磨著他回一趟家怎麽著都得給部隊裏的戰友們帶點家鄉特產啥的。我要不是懷著孩子，就跟他一塊去了。馮建文不帶我，那我就在家給他烙餅唄，給他在路上吃。”

    李金枝把帆布包的拉鏈拉上，伸了伸剛剛讓自己壓在屁股底下的小腿，說：“不讓你去是對的，你懷著孩子呢，得小心點……烙餅好，建文就喜歡吃我烙的餅。”

    他昨兒還說喜歡我親手做的餅呢！在李金枝看不到的角度，鄭媛悄悄撇下嘴。她不和李金枝爭，還樂得打下手呢，清閑。便說，“那我幫娘烙餅吧。”

    “好，咱去烙餅。”李金枝下炕，找鞋穿好。

    烙蔥油餅很簡單，先和麵，想要餅軟，麵就不要和那麽硬，百分之三十的麵粉用溫水和，百分之七十的麵粉用開水和，兩種麵和好後揉到一起，醒發二十分鍾。這期間可以去洗蔥切蔥花。醒好後，將麵團擀成大麵餅，刷上一層熟油，不要動物油，用植物油，再撒上一層蔥花，最後撒上一些鹽。第三步是將大餅卷起來切成段，把切好的麵段平放壓扁，擀成小餅，之後就可以把餅放到鍋裏開始烙了。烙餅也很講究火候，火小了會把餅裏的水分烤出去，火太大了不等餅熟，外邊就糊了，要用中火烙出來的餅才好吃。

    鄭媛擁有多年燒鍋經驗，想要小火要小火，想要中火要中火。

    李金枝烙餅，她就負責燒鍋唄。

    很快餅就熟了，飄出一股子噴香的味道，都吃過蔥油餅，所以不用吃就能想象到這個餅是多麽鹹香酥軟，想著想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鄭媛終於發現了和李金枝一塊做飯的壞處，她要是做著飯聞著飯香，肯定自己先下手嚐嚐了，李金枝不，再香她寧可多咽幾口口水，也不先吃一兩口。

    李金枝不吃，鄭媛哪好意思提出來自己吃，隻能埋頭燒鍋。

    李金枝自己饞了，可能怕鄭媛也饞了，便說：“咱總共沒有和多少麵，烙出來的餅也沒多少，建文得在路上待兩三天，他飯量大，得給他多留點。”說服自己同時也說服鄭媛。

    沒想到鄭媛的肚子很不爭氣，居然咕嚕嚕一陣響。

    鄭媛：“……”

    李金枝：“……”

    鄭媛捂捂肚子，尷尬地笑笑：“有點餓了。”

    李金枝忽然想起來，鄭媛肚子裏還揣著她孫子呢，可不能餓著，也不心疼蔥油餅了，說：“你從盤子裏拿個吃吧，別餓著。”

    鄭媛稍微客氣了下：“誒，還是給建文留著吧。”

    李金枝把盤子端起來放到鄭媛這邊：“給你吃你就吃，別餓著我孫子。”

    鄭媛就是客氣一下，再讓，鄭媛就不客氣了，她手不幹淨，去洗了手抓起一張餅就吃。一邊吃一邊讓李金枝：“娘，你也吃啊。”

    李金枝搖頭：“我不吃。”

    鄭媛坐回之前的位置繼續燒鍋，勸：“建文吃不了這麽多，我讓他在外麵買點香腸啥的回來，到時候卷著菜和香腸一塊吃，擋餓。”

    李金枝瞪眼：“又買香腸？！”

    鄭媛：“……”那麽大聲幹啥，又不是給她吃，是你兒子自己吃！

    李金枝也想起來剛剛鄭媛說了，是馮建文買了路上吃的，她訓不著人家鄭媛，可又忍不住嘮叨：“你們兩口子，過日子也沒個成算，買啥灌香腸啊，那東西又貴，有那錢還不如買點豬肉自己炒炒吃呢。”

    鄭媛笑，一邊吃一邊往鍋底下添柴：“去哪裏買豬肉啊，咱家又沒肉票。買灌香腸這種成品肉不需要用肉票呢。”

    李金枝訥訥：“這，這樣啊。”

    烙完了餅，差不多就到做晚飯的時間了。馮長勇的意思是把他們兩口子叫到家裏，一塊吃個飯給馮建文送別，因為馮建文明天一早就走了。

    鄭媛晚上就不在自家做飯了，跟著李金枝去了對門。

    吳大妮已經開始做飯了，剛進門就聞到陣陣香味兒。

    大哥馮建華在修理雞柵欄，看到鄭媛和李金枝進來，打招呼：“娘，媛媛，你們來啦？”又問，“建文呢，還沒回來？”

    “沒呢，應該快回來了。”鄭媛把手掏進棉襖兜裏，說。

    馮長勇聽到動靜出來，對鄭媛點了下頭，然後問李金枝：“東西都收拾完了？別落下什麽東西了。”

    李金枝：“都收拾完了。”她話音剛落，馮建文騎著洋車子“叮鈴叮鈴”地按著車鈴鐺回來了。

    李金枝喊他：“快點，該吃飯了！”

    “誒，知道了。”馮建文答應著，然後把車子騎回了自己家，再把買來的東西一樣樣放好。有買來送戰友的特產，還有他專門給鄭媛準備的——他偷去了一趟黑市，買來了不少肉和米麵，夠鄭媛吃一陣的。

    放下東西去了對門，結果飯還沒做好呢。馮建文看看水井，想起來昨天他用水和泥壘院牆，他家缸裏已經沒多少水了，轉頭拿扁擔去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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