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夜兩三點，鄭媛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戳了戳臉蛋，被子底下還被人拍了幾下胳膊，朦朧中聽到有人喊她。

    “媛媛，媛媛？”

    鄭媛睡得迷迷糊糊的，反應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是馮建文在喊她。她眼皮太沉，眼睛沒睜開，嗯了聲，問：“怎麽了？”

    “兒子醒了，我哄不好，你快哄哄。”

    鄭媛這才聽到小孩子的哭聲，醒過神來。她揉揉眼睛，馮建文點了蠟燭，屋裏亮堂，不用摸黑。伸手把孩子摟過來，側過身子給孩子喂奶。

    小包子一邊抓著自己的飯碗，一邊用力裹奶，立馬就安靜了。

    鄭媛也閉上了眼睛，繼續睡覺。

    馮建文卻睡不著了，他問鄭媛：“包子今天怎麽半夜醒了？是不是因為旁邊睡了我他不習慣啊？還是今天下午我鬧他鬧得太厲害，把他給鬧精神了？”

    鄭媛困得不行，不太想搭理他。

    他繼續說：“像他這麽大的孩子一天得睡幾個小時？我聽人說小孩子覺多了才長個，不過咱兒子這身量，我估計以後肯定長不矮……”

    他絮絮叨叨的聲音在鄭媛耳朵邊就跟蚊子聲一樣，嗡嗡的，把鄭媛給煩的，恨不得把他的嘴給他堵上，她算是徹底睡不著了。

    “包子每天半夜兩三點就會醒一回，都成習慣了。不是你鬧的，你兒子以後肯定是個大高個，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鄭媛稍微動了動，換了個稍微舒服的位置給包子喂奶。

    馮建文驚訝問：“每天都會醒？”

    鄭媛瞧著懷裏的小包子“嗯”了聲。

    “那你怎麽睡那麽死？剛剛包子都哭了好一會兒了，我還以為他尿了或者拉了，給他換了塊尿布，就這都沒吵醒你？”馮建文嘖了聲，“你以前是咋給兒子喂奶的？”說完，沒等鄭媛說話，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他說，“不會是今天我讓你累著了吧？”

    鄭媛打眼撇他一下，沒吭聲。

    “誒，你這身體不行啊，得多鍛煉鍛煉知道不？要是我再多來兩次，還不得累暈你？”

    鄭媛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你，腦子裏能裝點正事兒嗎？”她說，“我沒醒，那是因為以前都不是我給包子喂奶，沒這個半夜醒一回的習慣。之前小娟跟我睡，我都是睡前把奶擠好，包子半夜醒了就由小娟給他把奶溫了，再給他喂。你沒看到桌子上的水壺還有缸子？那就是給包子溫奶用的。”小包子有半夜醒來喝奶的習慣，鄭媛第二天還得早起去學校，半夜一折騰白天就很困，便想了這個法子，之前都是鄭娟幫她喂奶，現在馮建文回來了，這活當然就是馮建文的了。她說：“今天你一回來我就給忘了，等明天，這活兒就是你的了。”

    馮建文：“……那你呢？”

    鄭媛理所當然道：“我睡覺啊，我第二天早上得早起去學校上課。”她早上一般六點鍾起床，起來做好飯給鄭娟溫在鍋裏，然後就去學校上課了，鄭娟和小包子一個時間點起床，起來正好吃飯。鄭媛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她覺得她安排的還挺合理的，雖然鄭娟兩三點的要醒一回，但每天的睡眠時間絕對是很充足的。

    馮建文心說，怪不得他娘會覺得鄭媛這個當娘的不負責呢，這喂孩子看孩子的事兒鄭娟居然全都推給鄭娟這個沒結婚的小姑娘了，自己卻去學校給別人看孩子。她也是心大，也不怕鄭娟毛手毛腳的出什麽差錯。

    等了一會兒馮建文一直沒出聲，鄭媛抬眼看他，他也往她這邊側著身子，看著她。他目光閃爍，欲言又止，鄭媛腦子裏靈光一閃，忽然猜：“是娘和你說了什麽嗎？”

    馮建文幹咳了一聲。

    “她都和你說什麽了？”鄭媛這會兒也不困了。

    馮建文含糊道：“也沒說什麽。”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肯定沒什麽好話。”鄭媛撇了下嘴，“她之前就給你寫過好幾回信告我的狀吧？”頓了下，為了家庭和諧，她還是為自己辯解了幾句，“我什麽事都寫信和你說過，我沒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娘不能理解我，我明白，我也不指望她理解，畢竟她是上一輩的人，生活習慣和社會經曆都和咱不一樣。不過你和我都是在社會主義下成長起來的，你肯定能理解我的做法吧？”

    “就比如說我去學校教學這事兒，傳學校長當時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人了，學校裏的那些孩子畢竟都是咱們社會主義的接班人，祖國的未來還得需要他們來建設，不把他們教好了，又如何讓他們來建設咱們的國家呢？我既然有這個能力，肯定義不容辭呀。”鄭媛說這些話其實也不僅僅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還真有點是這麽想的。原本她也沒這麽崇高的覺悟，可自從當了老師，看著底下那一個個孩子，心中就莫名生出了一種責任感，再加上受鄭傳學這一位在教育事業上奉獻了一輩子的老校長的影響，她的心態就出現了一定的變化。她覺得應該給這些孩子打好基礎，幫助這些孩子們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等將來高考恢複了，他們說不定還能考個不錯的大學，畢業以後，不說建設國家，如果能回來建設一下家鄉也很好。

    馮建文被堵的啞口無言，什麽話都讓她說了，他還能說啥？而且他自己也是個為了祖國為了理想辜負家人的軍人，沒資格也沒立場去阻攔自己的媳婦兒，媳婦兒能支持他的工作，他肯定也得支持媳婦兒的工作。

    “再說，我也不是不照顧孩子，主要還是小包子的性子好，這點和你一點都不一樣，這孩子不認生，誰都跟，而且也不拒絕用奶瓶吃奶——你看這幾個月我把包子養的好不好？又白又胖的，你見過誰家孩子跟他這麽大的能養的這麽壯實？”鄭媛說。

    這倒也是事實，馮建文低頭看看自家的白胖兒子，心裏那點不自便很快消失了。也是，這小子長得再白再俊那也是個小子，誰家小子還當閨女一樣嬌慣著？養的皮實就可以了。

    馮建文沒話說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小包子吃完了飯，鄭媛把奶從他嘴裏拔出來，讓他平躺著入睡，然後把自己的衣服放下來，準備睡覺。

    馮建文卻睡不著了。他在想鄭媛隨軍的事兒。他本來打算的好好的，回來之前隨軍報告都打好了，甚至連房子都分好了，他這次回來就準備帶著媳婦孩子一塊回部隊。為了他媳婦兒過來這邊後方便住，他還抽空打掃好了房間，找來了不少家具和鍋碗瓢盆什麽的，盡量做到讓他媳婦兒兒子“拎包入住”的程度。可現在要是鄭媛跟他回部隊，肯定不能再繼續當老師了，甚至回了部隊以後，因為家裏沒人幫她看孩子，她也沒辦法出門工作。馮建文有點犯愁，琢磨著怎麽才能找個兩全的辦法。

    他因為睡不著一直翻身，他那邊一翻身鄭媛這邊也能感覺到，一會兒，鄭媛問：“怎麽了？睡不著嗎？”

    “媛媛。”馮建文忽然問，“你那麽喜歡當老師嗎？”他記得今天下午回來的時候，鄭娟正趴在桌子上學習，馮建文猜她應該是受到了鄭媛的影響才這麽努力。

    鄭媛想了想，實話實說：“……還可以，我覺得當老師挺有意思的。”

    “那你跟我回了部隊就沒辦法當老師了吧？”

    鄭媛睜開眼：“回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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