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民兵要將段衛紅帶走，情急之下，她就想出了之前那段說辭，跟民兵連長說她是自己的兒媳婦，求他放過她。

    因為她跟這個民兵連長也算是熟人，又偷偷塞給了他一些好處，所以民兵連長便同意她帶走了段衛紅。

    段衛紅在老大娘家裏住了些日子，這些日子裏，她度日如年，做不成流產，隻能任由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又不能就這樣回到知青點去，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幸好有老大娘在身邊，悉心照料她，給她安慰，讓她在灰暗中找到了一絲光亮。同時她也感受到，老大娘和她的兒子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老大娘千方百計地做她的工作，讓她留下孩子，她說孩子是娘身上的一塊肉，是上天帶給她的禮物，是一個活生生的命……說得段衛紅痛哭流涕淚如雨下。她何嚐願意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她是逼不得已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段衛紅想到自己的遭遇，又想到老大娘一家對她的好，還有老大娘多次對她的暗示——願意收留她，討她做媳婦。

    她的內心開始動搖。

    最終，她選擇了留下來，雖然她跟吳永生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但她還是答應嫁給他，今後帶著孩子跟他一起過日子。

    然而，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未婚先孕的事，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嫁給了一個殘廢。於是，她讓老大娘設法告知到她村裏，她回城去了，不會再回去了。

    至於她在知青點的個人物品，也是後來老大娘托人過去取走的。

    聽了段衛紅的這番講述，荊懷文和杜昕月都唏噓不已，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既剛強烈性又富於時代感和責任感的女子，會以這種方式托付終身。

    “衛紅，你能告訴我，孩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嗎？”杜昕月問她。

    段衛紅搖搖頭，咬牙切齒：“就當他死了也好，重未出生過也罷。”

    此時此刻，杜昕月仿佛聽到了段衛紅心頭流血的聲音，她知道，這是這個年代強加給她的，她無從抗拒也無力改變。

    她為段衛紅感到悲哀。

    “那你婆婆、丈夫和孩子現在都還好吧？”荊懷文問段衛紅。

    “我跟永生結婚不到半年，我婆婆就心髒病發作死了。永生還是老樣子，孩子剛學會走路，是個女孩兒，永生很喜歡她。”說到婆婆的死，段衛紅的目光暗淡了一下，但談到自己的女兒，她的臉上又露出笑容。

    在講述這些的時候，段衛紅的話語和神情都是平靜的，沒有人能體會到她內心所經曆的痛楚。但杜昕月知道，她的苦有肉體上的，更有精神上的。

    那個讓害她成為未婚媽媽的男人，將是她心裏永遠的痛。

    傍晚時分，宋金武和於淑芳開會回來，說天快黑了，讓段衛紅今天就在他們家住下，明天一早再趕回鎮上，但段衛紅說什麽也不同意，因她家裏還有丈夫和女兒要她回去照顧。

    她是騎自行車來的，打算在天黑前騎車再趕回去。

    最終大家還是不放心她，最後，他們在路上攔了一輛卡車，將段衛紅捎回了鎮上。

    段衛紅臨走時，杜昕月拉著她的手，讓她有時間一定常回村裏坐坐，最好將丈夫和孩子都帶上，那樣的話她也不用當天就急著趕回去了，到時候住在她那裏，她們好好兒地嘮嘮嗑。

    送走段衛紅，杜昕月和荊懷文並肩往回走。

    荊懷文今晚喝了不少酒，走路有些搖晃，杜昕月便攙著他，兩個人踉踉蹌蹌地走著。

    一開始，兩個人都沉默著，後來不知怎麽又說起段衛紅，說起她如今的生活，兩個人不覺都感慨萬千。

    “昕月……我們幫幫段衛紅一家吧。”荊懷文停住腳步，望著杜昕月說。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你放心吧，她在知青點時一直對我很照顧，我不會眼看著她過得艱難而不管的。”

    “謝謝你，昕月。”

    “為什麽謝我？”杜昕月抬眼望向荊懷文，當目光與他的目光相遇時，她的心微微一動，因為她看到他的目光竟柔得一塌糊塗。

    一定是酒精的作用，讓她對他產生了錯覺，她跟自己解釋。

    正想著，她感覺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時落在他溫潤的掌心中，被他攥得緊緊的。

    “懷文，你……”

    杜昕月話剛吐出一半兒，整個人便跌倒在他的懷裏。

    荊懷文竟然主動擁抱她，這讓她緊張得無所適從，一時間竟忘了如何回應。

    他柔得不能再柔的話語響在她耳畔：“我怎能不謝你？你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出現在我麵前，讓我看到這世界上還有陽光，有善良，有希望和憧憬，沒有你，哪有我的今天？”

    杜昕月伸出雙臂，輕輕環著他的腰際：“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一直在捧著書本複習功課……”

    “我的確每天捧著書本，可我一個字都看不下去，我那樣做，僅僅是為了從現實中逃避。是你告訴我會恢複高考，我才有了奮鬥的目標。”他說著，輕輕推開她一些，凝望著她的眼睛。

    許久，荊懷文發出一聲歎息：“昕月，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心裏對你的感覺，雖然我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但是……我不能控製……”

    杜昕月的眼前模糊了，她怎麽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因為她對荊懷文同樣有這樣的感覺啊。

    她得感謝今天的酒，如果荊懷文不是喝了酒，一定不會如此對她吐露心聲。她的眼前豁然開朗，心情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愜意，因為她知道，他是愛她的。

    心中已是驚濤駭浪，她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波瀾，攀著他的肩頭踮起腳尖，將一張小嘴兒湊到他棱角分明的雙唇上，閉上眼，落下深情地一吻。

    麵對突然其來的一吻，荊懷文的身子先是一僵，然後他一手攔著她纖細的腰肢，一手托住她的脖頸，俯下臉迎著她的親吻，再奉上自己深情而綿長的細吻……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