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昕月將手裏的合同往桌子上一丟，轉身就往外走。

    崔墨染追出去，腳步在門口滯住了，他張嘴想喊住她，話到嘴邊卻發不出聲音。直到她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錄像廳關閉之後，崔墨染和苗豔樹便失業了。

    因為有崔墨染陪著，苗豔樹並沒有悲觀。他在街邊支了個亭子，將書屋剩下的書放在裏麵繼續出租，另外又進了些雜誌和報紙順帶著賣。

    但這次，崔墨染說什麽也不肯跟他一起幹，他嘴上說不屑於做這種小買賣，苗豔樹知道，其實他是不想拖累他。

    他們兩個的錢都搭在前一個錄像廳裏，還欠了很多外債。房東補償他們的錢加上他們經營錄像廳的收益，都用來還了外債。現在的他們已經身無分文。

    另外，還有一些沒有償清的債務，崔墨染不讓苗豔樹再管，因為剩下這些債都是他從自己朋友那裏借來的，他說由他自己來還。

    苗豔樹自然不同意，說既然是兩個人合夥做買賣欠下的債務，當然也有他的一份。話是這麽說，不過現在，他們誰也拿不出錢來還這些債了。

    就連苗豔樹現在弄的這個書報亭，都是用他死皮賴臉從他姐那裏借來的錢辦起來的。崔墨染已經弄不到錢了，之前他借朋友的錢還沒還清，他也不好意思再跟他們張口了。

    崔墨染最終也沒有答應跟苗豔樹一起開書報亭。

    為了留下他，苗豔樹隻得跟他說，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崔墨染就罵他，說唬誰呢？你那亭子屁大點兒地方，還能忙不過來？

    他說：“你就自己踏踏實實地幹吧，不用管我，我有的是事情做。”

    苗豔樹無言以對。

    崔墨染也從他們的出租屋裏搬出去了，他沒告訴苗豔樹他去了哪裏，但苗豔樹知道他沒有離開這座城市，因為他偶爾路過苗豔樹的書報亭，都會過來買份雜誌或者報紙。每次待的時間也不常，說幾句話就走。

    杜昕月不知怎麽得知苗豔樹在這裏開了書報亭，她來過一次，說是路過，不過苗豔樹看出來，她不是路過，是特意過來的。

    她跟苗豔樹聊天，詢問他的近況，打問書報的銷量，隻是閉口不提崔墨染。

    直到她拿了雜誌離開，也沒問一句。

    還是苗豔樹忍不住叫住她，問：“杜昕月，你知道崔墨染現在在做什麽嗎？”

    杜昕月腳步一滯，轉過身：“你是在問我嗎？”

    “啊。”

    “他沒跟你合夥做生意？”

    “他離開了，搬走了，我以為你能知道。”苗豔樹結結巴巴地說。

    杜昕月衝他微微笑一下，說：“抱歉，我不知道。”

    望著杜昕月鑽進小轎車離開，苗豔樹長出一口氣。他想不管她對崔墨染在意不在意，他起碼將崔墨染現在的情況傳遞給她了。當然，他希望杜昕月心裏依然在意著崔墨染，因為他知道，崔墨染的心裏也在意著她。

    對杜昕月來說，在這個城市裏想找到一個人並不難。

    很快，她便得知了崔墨染的下落。

    原來，崔墨染是在一家酒店打工。

    曾經的項目經理，鴻雲公司的總經理，現在淪落為酒店服務生，可想而知崔墨染的境地。

    可他又是那麽固執，不肯回公司，也不肯簽下承包合同，更對她的幫助冷嘲熱諷。對他，她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她沒有立刻去找他，因為她之前即便去了也不會有結果。

    這天，她請兩個客戶吃飯，她可以讓助手將客戶安排在崔墨染打工的那家酒店。

    這個酒店剛開不久，她和老板很熟，可以說老板開這家酒店的點子還是她給出的。如果崔墨染知道他打工的酒店跟她有關係，他恐怕也不會留在這裏吧？她想。

    進了酒店，老板熱情地迎接出來。

    杜昕月一邊與老板寒暄，一邊環顧四周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沒有找到。

    老板問她是不是在找什麽人？她便湊過去，對他耳語一番，老板會意地笑了，說沒問題，包在他身上。

    客人們進入包房就坐，不一會兒，一位服務生模樣的男子端著茶水和菜譜走進來。

    “各位請點一下餐。”崔墨染說著一抬頭，目光與杜昕月的迎麵撞在一起。

    他下意識轉身就要走。

    “服務員，愣著幹嘛，還不快點兒給我們倒水。”暴發戶叫道。

    崔墨染走過去，為他倒了水。

    走到杜昕月麵前時，她將杯子拿到一旁，說她不需要。

    “服務員，你過來看看這個電視怎麽調台？”暴發戶的男助理叫道。

    崔墨染便走過去幫他調電視。

    “喂，你這有沒有一次性的筷子，這筷子不衛生，我不用。”暴發戶將手裏的筷子扔到一邊。

    “服務員……”

    生意場上，總會遇到各種各樣客戶，素質也千差萬別。做生意，為的是能簽約，有利可圖，至於客戶其人素質如何，都不會去做過多的考慮。

    杜昕月今天招待的這個客戶，就是個暴發戶，素質什麽的都一般，說話滿嘴跑火車。一開始杜昕月並不想跟他們談生意，但奈何他們做生意十分爽快，不在價格上麵斤斤計較，還當場拿出了一筆數額不小的定金。所以杜昕月咬咬牙決定跟他們簽下合同。

    然而到了簽合同這一天，他們卻拖來拖去，先是說第二天簽約，又說要在簽約頭一天嚐嚐當地的特色小吃。

    杜昕月本來安排了別的經理來陪他們，他們卻盛情邀請杜昕月，還提出想要在當地投資建養老院，希望得到杜昕月的支持什麽的。

    杜昕月一聽說他們要在當地投資建養老院，便有些心動。要知道，當地的發展靠她一個人是不夠的，之前她也考慮過建養老院的問題，因為公司資金周轉不開，暫時將這個打算放下了。

    如果他們肯出資建養老院，當然是一件為民造福的大好事。

    所以，盡管她看出這個暴發戶對自己在言語上稍有輕浮之處，還是冒險赴約，並且隻帶了貼身的司機兼助理。

    好在這個飯店是她熟悉的，“服務生”崔墨染也是她跟老板特地點名叫來的，有他在，她就沒什麽畏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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