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陵園很大，從溫然方才站的位置走到慕悔一衣冠塚的地方用了約摸一刻鍾才到。

    這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墓碑，甚至連擺放香爐與祭品鮮花的祭台都沒有設，白色的大理石已經經過時間的打磨變成了青灰色。墓碑上麵隻書有“悔一”二字，既沒有稱謂，也沒有立碑人的落款與立碑的時間。

    溫然走近了，雙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向慕悔一的墓碑磕了三個響頭。

    她的心中，隱隱感覺得到，自己剛剛能夠看到唐逸臣的幻影，與這位既不肯入慕家陵園與族人安葬於一處，也不肯入佛堂享有香火的先祖有關。

    慕悔一一生與摯愛的楚洄雨，隻有極其短暫的一段的屬於他們自己的美好幸福時光，其他時間隻有分離。在慕悔一的後半生，她隻能守著半世的回憶，青燈苦佛，了此殘生。

    溫然心中黯然，她與深愛的唐逸臣何嚐不也是如此。好不容易他們兩個人才放下了彼此心中的芥蒂，與對方開誠布公地坦誠相見，卻料不到自己竟然遭受飛來橫禍，來到了一個與之前生活的時空平行的空間，自此與摯愛之人分離。

    自從上次溫然夢到自己在一間醫院的病房裏麵之後，就再也沒有做過那些奇怪的夢了，潛意識中，她一直認為病房裏的那個夢，就是自己在上一個時空遭遇車禍以後，被送往醫院搶救，死亡之前的情景。

    溫然跪在慕悔一的衣冠塚之前，心中默念著：“悔一太祖奶奶，懇請您保佑我能夠回到我來的那個時空，得以與心中摯愛之人相聚相守。”

    突然，溫然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清新的味道，她使勁皺著鼻子聞了聞，卻又什麽都聞不到了。可是，剛剛明明聞到了那股清新的氣味，就和唐逸臣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然然？然然？”慕蟬見女兒跪在慕悔一的衣冠塚前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時而是驚喜時而是失落，過了許久都不見她起身，便有些擔心地開口叫道。

    正在恍神間的溫然被母親的叫聲驚醒，麵色恢複了平靜，可心中卻滿滿的全是失落之情。

    溫然能夠確定，自己剛剛在慕悔一的衣冠塚前祈願的時候，真真切切地聞到了唐逸臣身上熟悉的味道，那個味道隻屬於他，她絕對不會忘記也絕對不會記錯。

    如果說，在慕家陵園的另一端，遠遠地看見了唐逸臣和湯顯的身影，是自己眼花出現了幻覺的話，那麽，剛剛聞道的氣味又如何解釋呢？難道也要說是自己因為太過思念，而在腦海裏麵想象出來的嗎？

    溫然心中一時思緒萬千，短短的一個起身的動作，在她的心中已經飛快地掠過去了無數種可能性。

    “二位慕施主，已經是午時了，是用午膳的時候了。”老住持在一旁提醒二人道。

    “好的，有勞住持師父了。”慕蟬客客氣氣地對老住持道謝，招呼溫然準備離開。

    每年正月初二，慕家後人來清靈寺祭祖以後，中午都會留在寺中與僧人一起食用齋飯。

    雖然慕家財力雄厚，但是不知為何，作為家族廟宇的清靈寺並沒有改建得十分恢宏壯大，寺廟之中的僧侶也不多，隻有區區十一二名。每年之中，清淨寺裏最熱鬧的時候，大概也就是正月初二與清明時節，慕氏後人前來寺廟之中祭祖掃墓的時候了吧。

    溫然跟在母親和老住持的身後，不緊不慢地走著，心中琢磨著自己出現的兩次幻覺。第一次是出現在自己望向正北方慕悔一的衣冠塚時，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那裏是衣冠塚所在地。第二次是自己走近了衣冠塚，這一次的嗅覺上的感受更加真切。

    溫然邊走邊想著，她越發覺得不像是巧合，自己的“幻覺”必然與這位太祖奶奶的衣冠塚有什麽特殊的聯係，隻是現在的她還想不透其中的關聯。

    整個用齋飯的過程中，溫然都顯得心不在焉的。

    慕蟬見女兒一直抱著一碗白米飯扒拉著，忍不住給她的碗裏添了一勺素菜，提醒她吃些菜，別盡嚼著白米飯。

    溫然被慕蟬給她添菜的動作嚇了一大跳，險些將手中碗掉在了地上。

    “然然？你怎麽了？”慕蟬無比擔憂地問道。

    “沒，沒事。”溫然垂下頭，小聲地回答道，有些心虛而底氣不足。

    “你這個樣子，媽媽很擔心的。”慕蟬目光溫柔地看著眼神躲閃的女兒，柔聲說道。

    “是不是這兩天過節玩兒到太晚，夜裏沒有休息好啊？”武琪在一旁也語氣關切地說著。

    “該不會是剛剛在後山凍著了吧？我跟著爸爸媽媽去了後山，剛好一陣風刮過覺得好冷啊，就回到大殿裏麵了，現在都覺得有點兒鼻塞。溫然妹妹在後山待了那麽久，可別是凍感冒了。”慕詩瑤也放下了手中的碗，說著就要伸手摸摸溫然的額頭燙不燙。

    慕蟬經慕詩瑤這樣一提醒，也放下了手中的飯碗，想要伸手覆上女兒的前額，探查體溫。

    “我沒事兒，沒事。”溫然連忙躲開了她們二人就要觸碰到自己額頭的手，埋頭扒飯。

    “一會兒吃過齋飯，老衲給這位小慕施主把把脈吧，施主麵色看上去有些蒼白，眼瞼下方有淡淡的淤青，想必是休息得不好，寺中有些調養身體的丹藥，小慕施主服用之後，睡眠應該能夠得到些許改善。”老住持也說道。

    佛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是這個時候，同桌吃著齋飯的老住持，不知出於何種緣由，竟然出聲替溫然解了圍。

    溫然明白過來老住持話中的意思，向他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如此甚好，就先謝過老住持了。”慕蟬連忙向老住持道謝。

    老住持隻是微微欠身點頭，以示慕蟬不必客氣。

    之後，眾人都隻是安靜地吃著齋飯，沒有人再說話。

    慕蟬得了老住持的許諾，也沒有再一雙眼睛，一直充滿了擔憂之情地盯在溫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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