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你們兩個人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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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安靜。
潤夜和金元景一言不發,朱紅玉看著二人而後長長的歎了口氣。
朱紅玉心想,這倆現在倒是吵啊,剛才一個個氣得不成樣子,現在卻又要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來。
“先去金陵吧。潤夜,那是你喜歡的地方。”
說著,朱紅玉覺得自己有些困乏,跟二人說了告辭直接出三官廟的門回家了。
出來的時候,隻見外麵圍滿了善男信女,手中拿著香火。
他們看著朱紅玉,不免疑惑為什麽朱紅玉可以進去,但是他們卻不被允許進去。
也有幾個香客湊上來問,朱紅玉隻道是故友,於是聊聊天而已,因為是舊相識所以才相見,若不是舊相識如今的三官廟是不接受供奉的。
還好過來的善男信女也不是本村的,以前也不怎麽和潤夜認識,聽到朱紅玉的這句話便各自散了。
當然,還有幾個本村的,非要見潤夜,說和潤夜之前熟識。
朱紅玉心想這和自己沒有什麽關係,於是悄咪咪的溜走了。
朱紅玉走後,潤夜和金元景在屋子裏麵悶得要死,讓隨從將羅漢床搬出來,在庭院中設了一個涼棚。
就像是三年前朱紅玉和潤夜剛剛認識,朱家著火時朱紅玉在三官廟裏當時搭設的涼棚一樣。
涼棚搭好之後,潤夜和金元景一前一後走出門去,此時正是要到正午的時候,一出來瑟瑟秋風刮起,倒也舒服自然。
再看到三官廟裏麵搭起來涼棚,說實話潤夜感慨真是物是人非,當初坐在涼棚裏麵讀書、寫字、研磨藥材的人是朱紅玉,而如今他們已經不需要研磨藥材了,也再也不需要再製作截瘧丸、玉容散來補貼家用,更不需要跟商人們做生意了。
這些辛苦的事情不用做了,反而潤夜覺得自己的人生中缺失了不少東西。
其實他寧肯自己還能重回和朱紅玉住在一起時候的情形。
金元景見潤夜在這裏站了許久,很是疑惑的看著潤夜。
“怎麽了?涼棚都搭設好了,為什麽不進去坐?”
說著金元景捷足先登,先坐入涼棚之內的羅漢床上,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茶。
“嗯,這味道應該是大紅袍,以你現在的身份定然喝的是母樹上下來的茶葉。我跟著可有口福。”
潤夜回過神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而後他坐在金元景的身旁,倒也不說什麽。
金元景見潤夜是這個樣子,便奇怪起來。
“你怎麽了?有什麽不開心的嗎?你看朱紅玉是個病人,今兒跟咱們也是和顏悅色的,你一個掌教怎麽就跟人家女孩子生氣呢?”
“沒有什麽,就是心中……”
潤夜知道朱紅玉還能活多長時間,所以他新生不寧。
金元景一提起朱紅玉也是歎氣,心想自己當年和潤夜做的決定的確不對。
“當初,就不應該把她關在單獨的庭院之中,誰知道這些年哪怕是暫時服個軟出來,和咱們聊聊天,也就算了。可是非要當一頭強驢,這還得了嗎?”
潤夜承認確實是這個理,可是心中有太多想說的東西一下子還真是說不出口。
他多麽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當時寧肯放朱紅玉離開。
“你知道嗎,我在三官廟待了十三年。”
金元景側頭看著潤夜,而後恍然大悟,道:“對了,我還沒怎麽聽過桃花村發生的事情,你也一直回避這裏的事情,不妨給我說一說?”
潤夜抿了一下唇,思索著這十幾年來的事情,真是如南華真人所說:人生如白駒過隙,疏忽而已。
“我和我爹、娘乘坐著自汴京出發的馬車,行駛到桃花村的時候,上了棧道。從棧道想要逃亡到蜀地。結果卻在桃花村東麵山頭的那座山上馬車衝出了山崖,我的父母當場就過身了,而我保下一條命。”
潤夜重複著這個無數次提到的開頭,金元景聽這句話至少聽了五六遍了,仿佛潤夜說什麽都要從這裏講起來。
‘而後你碰到了自己這輩子的恩師韓道長。’
“沒錯,當時的環境真的不好,所有的人都盯著道士看,想著皇帝是要改邪歸正,再也不崇尚玄學,回到正常的軌跡上來。其實這個國家無論用什麽思想去治國,又有什麽區別呢?當初用儒家之言也好,上個朝代用發家的學說也好。以老莊治國本身就是沒有錯的。但是他們非要覺得皇帝是因為尚玄所以耽誤了國政。”
金元景理解當時潤夜的處境,其實這十幾年來,潤夜還沒有歸位之前吧,道士的處境都不是很妙。
“師父保住了我,也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因為他想要讓我成為朝雲觀的死籍人。說實話,朝雲觀的死籍人我當時真的不覺好,可是師父非要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咱們這叫做燈下黑。是啊,燈下黑。”
潤夜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繼續道:“師父拿出來自己好不容易攢下來的,要將朱紅玉現如今住的宅院買下來的錢,讓我成為了朝雲觀的死籍人,從此之後我的檔案就再也不是普通人能查清楚的。在我麵聖之前,我真以為皇帝會殺了我,他對我們家都要趕盡殺絕了,難道還能不殺我嗎?”
金元景坐在一旁,為潤夜斟了一杯茶。
“潤道長,當初你何必想得那樣絕望呢,若是早幾年拜見皇帝去,不是就好了嘛?”
“可是你是事後諸葛啊,誰知道當時去拜見皇帝會不會殞命。”
金元景沉默了,而後他承認的確潤夜說的有道理。
誰知道當時皇帝是怎麽想的,前任國師確實搶了皇帝的女人,雖然不是什麽位高權重的女人,也隻是皇帝眾多嬪妾中的一個。
但是這種醜事,皇帝肯定是不願意讓更多的人知道,所以皇帝要下殺手也不是不可能,隻是可憐了潤夜,這些年……
“我聽說你之前在村裏麵的時候,好歹過的還不錯,怎麽村裏人聽著又對不不好呢?”
潤夜思索了一番,歎道:“其實對我感謝的人還是大多數,可是對我不滿的人終歸有自己的說辭。當時國家連年瘟疫,這件事你在山上的時候也知道,連年的瘟疫造成了對我信任的人越來越少,當時村裏的確有不少人叫我庸醫的。我的確是收診金的,可是那是因為醫道尊嚴。不能不收。在藥材方麵我盡量給這些人用好一點的藥,但是他們誰又懂我呢?”
說完,潤夜沉默了,看著門外倏忽而過的影子,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在他出名之後慕名而來的人很多,所以對這些追逐名利的人產生了一種天然的厭惡之情。
“你在桃花村做大夫出診,多少年呢?”
金元景小心的問,而後抬眸輕輕的看了一眼潤夜,仿佛是不想激起他的傷心事一般,而又對這些事情格外的好奇。
潤夜思索了一番,道:“我從十八歲開始出診。”
“那年紀不大,你師父放心?”
潤夜白了金元景一眼,道:“我師父去了。”
金元景趕緊撓頭掩飾尷尬,但是潤夜很顯然對他的這個行為非常不滿。
“在我當大夫的第六年,我真的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我希望關了廟門,沒有瘟疫肆虐,沒有人來叨擾。我隻想做一個小道士,伺候祖師爺,修道這樣。”
金元景看著潤夜,心裏麵泛起一股難言的痛苦來。
這是他多年以前的夢想,但是這個夢想被武當山強行打碎了。
當然,潤夜比他苦很多,所以德行也好。
“幸虧在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想要對所有生病的人敬而遠之的時候,轉機來了。我遇到了朱紅玉。”
“朱紅玉……”
金元景沉默了半晌,又轉回到朱紅玉這個話題的時候,他真的有點不舒服。想起當年朱紅玉決絕的要走的樣子,真是心理陰影啊。
“發生了什麽?”
“也沒有什麽。”潤夜垂下眼眸,“當時瘴氣熾盛,朱紅玉膽子也大,也許是弟弟妹妹要餓死了,也許是他們家真的不怕死了。她一個人入山去采藥,給我采回來,我當時真的是太謝謝她了。你也知道咱們道士都怕死,我害怕進山采藥,我害怕得病,結果這件事朱紅玉為我去做了,我是真的感謝她。”
金元景突然間覺得潤夜當時的想法還挺可恥的。
當然他也沒有說什麽,隻當是潤夜的故事罷了。
“也好,朱紅玉沒有生病。”
“當時她為了家裏,是敢於去鬼城裏麵送死的。”
潤夜雲淡風輕說了這樣一句,而後拿起茶杯來。
金元景聽到這話很是奇怪。
“鬼城?”
“沒錯,當時的雲夢鎮民不聊生,瘟疫毀了這座城,朱紅玉收了許多雞蛋跑到雲夢鎮去賣。結果賺了個盆滿鍋滿。再之後她就攢錢買了三官廟的下院。”
“這真是緣分啊。”
“什麽緣分,她是故意的。”
潤夜輕笑一聲兒,等著看金元景的反應。
金元景疑惑的看著潤夜,道:“為什麽?一般人都不會選這種廟宇的地方,忌諱衝撞神靈。”
“你覺得這麽長時間以來,朱紅玉忌諱過什麽呀。”
金元景聽到潤夜這樣說,一下子不說話了。
沒錯,朱紅玉的確沒有忌諱過什麽。
“對了,方才紅玉說要去金陵或者合浦,你一個監院到處亂跑不好吧?”
金元景思索了一番,回想著剛才潤夜和自己說的故事。
好像有那麽一瞬,他感覺自己的心裏放下了什麽。
“你們兩個人的事情,自己去玩吧,不要帶上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