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遇到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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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雨疏風驟,淅淅颯颯的山風裹挾著暴雨傾盆而下。這雨打散了朱宅滿院月季,與芙蓉楊柳飄零在風中。

    琥珀裏裏外外是個能手,原先朱紅玉說過以內堂二樓為居所,二樓有三間房,琥珀聽了這話,一回來就開始收拾二樓。

    朱占鼇下了義塾回家,呼嘯的暴雨裹挾山風傾盆而下。

    琥珀將點心匣子打開,與占鼇吃了幾塊,晚飯就這樣湊合過去了。

    再等晚上給占鼇的新房中侍弄棉被,占鼇會一些簡單的家務,也幫著收拾。

    一堆不用的錦盒堆在牆角,錦盒裏的華貴物件被擺放在書桌上,顯得有些局促。

    “姐姐,大姐怎麽了?”占鼇收拾完桌子,添了油燈,疑惑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回來就這樣,路上還好好的。”

    “你們今天去了集市?”

    琥珀“嗯”了一聲,將床上的席子掃了幹淨,再將架子床上的蚊帳放了下來。

    “弟,你看會兒書就睡。”

    朱占鼇撫摸著新文房四寶,尤其是那一方烏金硯,在燈火之下閃著顆粒狀的光芒。

    “這東西多少錢?”

    “我也不知道,杜老板帶著姐姐去買的。”說著,琥珀關上弟弟的房門。

    占鼇在房中暗自思踱,杜老板?這個杜老板他是知道的,畢竟和姐姐做生意,他有所耳聞,到底是什麽生意?占鼇再掃了一下子文房四寶,極盡奢華。這一切一定不簡單……

    琥珀輕輕地推開朱紅玉的房門,屋子裏黑壓壓的。她端著一柄油燈進了屋,才看見朱紅玉搬了一張四出頭官帽椅坐在窗戶邊,窗戶大開。

    琥珀放下油燈,連忙走到窗戶前,把窗戶給關了,她看了一眼朱紅玉的架子床,隻見上麵有軟墊而無涼席。

    “姐姐,是熱的睡不著了?”

    朱紅玉拭去眼角的淚痕,道:“睡不著。”

    “哎……”琥珀坐到朱紅玉的架子床上看著她,“姐姐哭了?為什麽?”

    “今天和潤道長、杜老板拌嘴了。我也沒想通怎麽吵起來了。”

    “這……總有個由頭吧。”

    朱紅玉搖了搖頭,道:“今天也不知想起哪一出,讓潤夜給我算命。琥珀,你信命嗎?”

    “當然信啊,姐姐難道不信?”

    朱紅玉趕緊搖了搖頭。潤夜燒書的模樣十分堅決,許諾再也不碰數術時,她的心底裏有一隻蝴蝶破繭而出。

    “誒,你平日跟著潤道長學醫。他說過‘臣事玉皇歸上清’是什麽意思嗎?”

    琥珀搖搖頭,她從未聽過潤夜如此說。

    “姐姐不懂,就去問他,這有何難?”

    朱紅玉心想,沒有百度一下的年代真是艱難,她問潤夜這種問題會不會被認為是小兒科了?於是話鋒一轉。

    “對了,在三官廟寄存的馬車、布匹,你給取回來沒有?”

    琥珀趕忙說:“我早就把騾子牽回來了。真是和驢一個趕法,不然這家今天還住不了。對了,師父還幫我把搬東西過來,你在樓上一直關著門,我們就沒有叨擾。”

    朱紅玉這才想到,下午樓下有兩個人的說話聲兒,原是潤夜和琥珀。

    “今天辛苦你了,等明天家丁、婢女來了,咱們家就妥當了。”

    “是呀,我想再累就累今天最後一回,以後至少能清閑些。”

    朱紅玉仰起頭,看著天花板,燈影搖曳,打在天花板上,映照出雕花窗戶的模樣。

    “弟弟這幾日也不用去義塾了,我這幾天就給他找個先生過來。隻是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也不知道怎麽安排。”

    琥珀看著燈影想了想,她挽著朱紅玉的手,玩弄了一會兒。

    “姐姐,我沒想好,還不如將眼前的事情做好。”

    朱紅玉頷首,她在琥珀的年紀,還在讀書,可沒有功夫瞎想這輩子要做什麽。

    琥珀現在一定很迷茫,也是不知所措。

    “琥珀,隻是一點,不能學壞嘍,不可過度荒廢時光於衣衫妝容之上。否則真的供不起。”

    “這是當然,咱們窮苦過,我也知道要節儉持家的道理。”

    朱紅玉有些乏了,道:“對了,明日下午,你若是得空,把劉大姐叫過來裁衣服,潤道長那邊……那邊……就算了吧。”

    “這……”琥珀聽著不妥,可也覺得沒有失禮的地方,“好,姐姐早點睡吧,今天大雨,咱們明日都晚點起來。”

    朱紅玉頭疼了一夜,臨近天亮的時候才睜眼。她知道今天要去城裏接人,沒有貪睡,收拾了一下,走到車棚。

    昨日琥珀說這騾子和驢似的,不像是難以馴服的馬,朱紅玉跳上車轅去,弄了半天才將這騾子給“驅動”,實在是太難了,還不如一頭牛好牽,左拐右拐的上了官道,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路上朱紅玉被累得滿頭大汗,再加上昨夜下過大暴雨,官道實在是不好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才到了雲夢鎮,肚中空空如也,發出一聲不爭氣的響聲來。

    好了,去吃飯吧。

    飯店也不好找,過了城門,終於找到一家尚可的店麵。所謂尚可,就是這家店麵有馬車棚,可以存放車,她想都沒想趕緊進去了。

    因為還不到吃飯的時間,店裏少人,朱紅玉走進飯店去,小二立刻熱情的過來侍候。

    “這位小姐,打尖還是住店?”

    “打尖。”

    “好嘞,女賓內堂請——”

    女賓內堂請?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講究。

    “我也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早上沒吃飯,你讓後廚弄上兩樣端上來,我吃完了還有事。”

    “得嘞!有什麽忌口的?”

    朱紅玉搖了搖頭,選了一張靠窗的一張八仙桌坐下了。

    小二一走,整個內堂空蕩蕩的。朱紅玉從筷子筒裏取出筷子,隻見門外走來一個穿著長衫的女人,不過長衫打滿補丁。

    一進內堂,就衝著朱紅玉走過來。

    “這位小姐吉祥,想聽說書嗎?”

    啊?朱紅玉愣了足有一分鍾,原來古代人要錢都這麽文藝的嗎?朱紅玉是真的想趕緊趕走她,但是轉念一想……大爺我現在有錢。

    “多少銀錢啊?”

    “一個故事十五文錢。”

    行,這價夠便宜的,比後世的綜藝活動要便宜的多。

    “那你給我講個當朝秘聞吧。不過你講得時候我會提問。”

    朱紅玉翻了翻荷包,找出來散碎的兩個大錢。

    她急切的想要了解這個時代的一些故事,可是平常也沒時間看書,今天算是逮住一個人。

    一個大錢就是十文,這個說書人見朱紅玉這麽大方,趕緊把錢收了下來,麵帶著十分討好的笑容。

    “卻說正德本朝到如今已經三十二年了,恰巧三十二年前曾出過一位國師。”

    “現在沒有國師?”

    “是,從十二年前到今天,都沒有國師。”

    朱紅玉記起來,自己曾看過《華朝正德年鑒》,裏麵提到國師。

    當時還付之一笑,沒想到竟有故事在其中。

    “據說本朝之前,名為聖玄朝。聖玄年間,京城朝雲觀的一個小道士,道號紀於之。日日被師兄們欺負,還要為師父倒夜壺呢!”

    朱紅玉哈哈大笑,她突然間想起潤夜。也不知道潤夜是不是也要給師父倒夜壺。

    “後來,這紀於之稍長些年紀,思索如今家國之事,他不想局限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於是新生眷戀紅塵之心,想要入主朝堂之上!”

    朱紅玉點了點頭,一下子入了迷。

    “如今的皇上,並非是先帝長子,而排位在十五上。若說這世間均有前定果報。一日,十五皇子那日去朝雲觀上香,紀於之稍長年紀,姿色出眾,給他點香伺候,皇十五子一見傾心,促膝長談到半夜方回。”

    “紀於之不想在朝雲觀,他的心呐,是紅塵之中。於是對皇十五子道,‘您常來朝雲觀,貧道就能助你繼承大統’。皇十五子一聽,心中大喜!從這開始,一個月三十天,足有二十多天在朝雲觀待著,兩個月後,這道士成了皇十五子貼身的小廝。”

    “哦……”朱紅玉暗戳戳一笑,小廝這詞真是意味深長,都有可能xx過了。

    這個故事真有趣,挺符合她獵奇的心態。

    “就在這年,原先是身強體健的聖玄帝,突然間惡疾纏身,宮中太醫束手無措。一天夜裏,先帝夢見有一個陌生道士,坐在他的床頭,往他的脖子上套麻繩,似是要勒死他。先帝醒來之後大怒!畫出道士的畫像,將京城一眾道士搜羅來,一一排查。您才怎麽著?”

    “這道士就是紀於之吧?”

    “正是!”那說書的婆子講到妙處,自己也笑了出來。

    這時,小二端著一盤炒菜、一碗粥進來,將炒菜和粥放到朱紅玉桌上。

    “誒,小哥。你再倒一碗粥,炒個肉菜來。”

    “好嘞!”

    小哥一出去,這說書的婆子繼續講。

    “紀於之在皇子府上,閉門不出。朝廷也不知道有這號人物,一個月殺的殺、死的死,可就是找不到畫像上人。”

    “紀於之雖是個修道之人,可心狠手辣。見當朝皇帝殺他滿門,更是下了死手。於是不出一個月,隻見聖玄帝渾身潰爛,在病榻上死了!隻是聖玄帝死的突然,也沒有立下遺詔來。”

    果然,這道士還真有些本事。

    “紀於之的用詛咒之術,咒死先帝。導致九龍奪位,各皇子均是兩敗俱傷,誰也不服誰。隻是皇十五子按兵不動。紀於之除了道術高明,您猜還有什麽高明?”

    朱紅玉搖搖頭,她猜不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