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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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久了沒人住,房子都朽了。”
看著老房子,鄭父臉上的褶皺都舒展了幾分,他顫巍巍的往裏走,陸江北立刻搶在鄭以沫前麵去扶住了他。
“小北啊,你和沫沫就住裏麵那間屋子吧。”鄭父扭頭拍拍陸江北的胳膊,“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
陸江北微微一笑,“應該的。”
鄭以沫跟在他們背後,不知為什麽,眼眶忽然有些發熱。她趕緊做了個深呼吸,跟了進去。
老屋子很久沒人住,鄭以沫和陸江北先把父親住的房間收拾出來,又從車上拿了即食食品,將就著吃了頓晚飯,才回到自己的房間當中。
“陸江北,你這是什麽意思?”一進屋,鄭以沫便壓低了聲音問道。
陸江北的麵容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冷沉,他挑著眉頭看著鄭以沫,眼裏波光湧動像沉浮的海洋,冷毅的眸光之下隱藏著淡淡的失落和淺淺的溫柔。
“滿足一個老人最後的願望,需要什麽理由?”他回答得很平淡,也很模糊。
這更讓鄭以沫心裏像是一團亂麻,她越發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麵對和陸江北的關係,索性抿了抿唇,回避似的低頭開始鋪起床來。
她掖好床單的角,跪在床上整理枕頭。
陸江北看著那個嬌小的背影,終於按捺不住胸中湧動的柔情,順勢往床上一坐,伸胳膊攬住了她的肩膀,從背後抱住了她,溫軟的氣息輕輕撞擊在她的耳垂上麵,伴著男人沉鬱的聲音,“看上去,你父親對我很中意。”
這是三年來他們常做的動作。但此時此刻,鄭以沫卻覺得出奇的排斥,她想都沒想,便扭動這身體從陸江北懷中掙脫了出來。
“我很累,想睡了。”
鄭以沫裝作沒有看到陸江北一瞬間冷下去的眼眸,自顧自的靠牆躺下,拉開被子覆在身上。
陸江北起身離開了床鋪,赤著腳站在地上,眉宇之間像是結上一層白霜一般,他像一尊的線條冷硬的石雕一般站在黑暗之中,目光間帶著朔風。
站了許久,被子傳來鄭以沫均勻的呼吸聲,陸江北終於鬆動了腳步,轉身走出門去。
雨後的空氣特別的清新,鄉下沒有燈光,漫天星子,如河倒懸。
陸江北點燃手中的香煙,重重的吸了一口,狹長的眼眸籠罩在繚繞的煙霧之中,喉結輕輕抽動,神色有些落寞。
“陸先生。”
忽然,鄭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雙骨瘦如柴的手指間赫然也夾著一支香煙,他揮揮手,示意陸江北給他點上,吸了一口,猛地咳嗽了一陣,才意味深長的看向陸江北。
“小沫這孩子,從小就膽小,總是口不對心。”
“明明想要得不得了,但是卻總擔心讓別人為難,而甘願讓步。”
“我也活了一大把年紀,對於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也算是過來人。你們之間是怎麽回事,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這一路上你們表現出來的樣子。”
陸江北怔了怔,一截長長的煙灰撞在他筆挺的西服上,留下一個淺淺的白印。
鄭父笑了起來,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不過,也不要緊。哪段感情沒有點一波三折呢?”
“看見你,我還挺放心的。我沒有時間了,再也保護不了小沫。以後的日子,還要請你多照顧照顧她。”
“小沫是個好孩子,你也是。”
“這是我這一輩子全部的積蓄,密碼是小沫的生日。就當做是她的嫁妝吧。”
“伯父……”
陸江北眼睜睜的看著鄭父將銀行卡插進了他的口袋裏,黑眸中的諸多情緒最後都化為了一抹凝重。
星光打在老人蒼白的臉上,有些可怖,更有種沉甸甸的悲情。
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來,甚至不知道該幹點什麽好。
鄭父又笑了笑,拍拍陸江北的肩膀,轉身向屋裏走去。
“小夥子,小沫……就拜托你了!”
陸江北萬萬沒有想到,晚上的對話竟然是這個老人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跡,當他摸著鄭父冰涼的身體的時候,心裏竟然有種沉痛的悲傷。
“爸!”
鄭以沫自然是悲痛欲絕,抱著父親冰冷的屍體哭得肝腸寸斷。
屋裏的響動很快便引來了四周的鄰居,小村子裏幾乎家家沾親帶故,不一會,鄭家的院子裏就站滿了人。
陸江北以鄭家女婿的身份,在村裏幾個老輩的幫助下,開始安排鄭父的後事。
“按規定,孝子要捧靈牌走在隊伍的最前列,三步一叩首。”
陸江北看了一眼哭得雙眼無神,臉色慘白的鄭以沫,微微聳了聳眉,“我來。”
“嗯,還有最後落棺,填土也是要由孝子來做。”
“也由我來。”
“最後,還得請來幫忙的人吃飯。”
“我出錢,麻煩您安排一下。”
一場葬禮在陸江北的安排下搞得風風光光,他以女婿的身份披麻戴孝將鄭父安葬妥當,又設宴答謝了來幫忙的村民。
幾乎全村都知道鄭家找了個好女婿。
等忙完所有的事情,已經月上三竿。
陸江北疲憊的回到鄭家老屋,走了一圈,卻沒有看見鄭以沫。
頓時,一陣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最近不如意的事情接連發生,鄭父的突然去世幾乎擊垮了鄭以沫心中最後一根防線。
巨大的悲傷讓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整個一天都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
陸江北忙於鄭父的後事,還沒有來得及安撫她的情緒,現在忽然不見,誰知道會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
陸江北立刻反身衝出了屋子,飛快發動汽車,沿著泥濘崎嶇的鄉村山路四處尋找。
手機裏不斷傳來關機的提示音,這更讓他的臉色陰沉煩躁,夜色越來越深,他挨家挨戶的敲門,停車搜索山林過道,幾乎找遍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他的車已經開出村子好遠的距離。
晨光中,一條小溪安靜的繞過小山丘,小鳥極速落下在草葉上一沾,便又衝天而起。
鄭以沫就安靜的坐在青草地上,線條柔和唯美,腮邊的淚水像清晨的露珠。
陸江北隻感到自己的心跳聲充滿了整個耳膜,本能的一腳急刹,汽車“吱”一聲帶著巨大的弧度停在了鄭以沫的麵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