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琛陌也質疑過自己的決定，畢竟他們之間發生過非常不愉快的事，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沒有更好的選擇。

    車子繼續前行著，漸漸遠離了喧囂的煙火，歸於寧靜。

    就在顧筵歌以為傅琛陌不會回答時，他很是坦誠地答道：“這是我分析之後，得出的結果。”

    顧筵歌點點頭，不再深究，隨後說道：“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麽？”

    “可以。”

    “在翰林溪苑的時候，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隻去那間包廂。”

    “……”真是巧。

    車廂裏安靜下來，靜靜地流淌著舒緩的輕音樂，平和寧靜。

    忽然，顧筵歌說：“關於之前說的事，除了取消合作，不知道傅先生，還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在那樣的情況下，她仍是選擇站在他這一邊，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有他的目的，她也有她的企圖。

    那件事的存在對合作來說，已算是一個不小的隱患，唯有快刀斬亂麻，盡快解決，可她想了良久，都覺得傅琛陌不會答應，於是便想著征求他的意見，盡力彌補。不到最後，這件事她不會選擇冷處理。因為這於事件本身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但……她眼神沉了沉，靜待他的回答。

    傅琛陌靜默了一瞬，不緊不慢地說，“不必。”

    他的耳朵，在光影明滅間，絲絲血紅驚現。

    顧筵歌有些驚詫，難道他……又在害羞？！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這是她從未遇到過的情況。

    他這個樣子，他們怎麽談得下去？

    顧筵歌心裏滿是無奈，隻能盡量斟酌著語句，“也許還有其他解決的方案，我們可以稍稍做些商討。”

    傅琛陌目不斜視，專心致誌地開著車，並不搭話。他耳朵上的紅，已經蔓延到了璞玉般白皙的臉頰，甚至有向他脖頸發展的趨勢。

    “這件事，不可能解決。”他清冷的嗓音，如山澗清泉，緩緩流淌過，“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是不可逆轉。道歉無用，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顧筵歌一怔，倒是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難得遇見一個這麽難纏，且原則性十分強的人，真是棘手得讓她頭疼。如果是別的case，換其他人也就是了，偏偏是關於涼城的案子，她不可能做絲毫的退讓。

    她稍稍側頭，看著對方淡然的神情，縱是臉上帶著不相符的顏色，也掩蓋不了他周身的氣度。她忽然很好奇，這樣一個近乎超脫世俗的人，到底是在在意什麽？如果隻是單純的冒犯，應該不止於此。

    “你為什麽，對這件事這麽執著？”她的神色帶了三分好奇，七分疑惑。

    為什麽？傅琛陌一時也答不上來。恰好遇見一處紅燈，他停了車，認真地想了想。

    起初，是因為感到自己被冒犯，卻又找不到人理論，可是後來，似乎成了一種習慣，甚至總會時不時地莫名冒出一個念頭，會不會還有其他像他一樣的“受害者”？

    傅琛陌忽然驚覺，在不知不覺中，他記掛了一個無關緊要，甚至連相識都算不上的人兩年。

    這是為什麽？他感到很是困惑。

    前方紅綠燈換了顏色，他斂了思緒，重新啟動車子。

    “傅先生，可以告訴我，”顧筵歌眼神灼灼地看著他，又問了一遍，“原因麽？”

    她想，也許在知道根源後，事件會有新的轉機。

    傅琛陌暫時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這次他沒有如實相告，而是找了個比較可信的借口，“每個人看待事件的角度不同，所重視的東西自然也不會一樣。”

    顧筵歌一怔，隨即認真想了想，似乎是這樣，她不該將自己代入。她是她，他是他，自然是不同的。

    她無聲歎了口氣，話已至此，看來是沒什麽轉圜的餘地。不過，她覺得她必須解釋一下，自己並沒有冒犯過他。

    “我喝了酒後，離得稍遠一點的東西，一般都看不清……”

    空曠的路上，一輛低調的輝騰，忽然以S型的路線，走了一小段距離。

    顧筵歌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她緊緊地抓著胸前的安全帶，帶著些後怕地看向傅琛陌，驚魂未定地聲討，“傅先生，你打算做什麽？！是準備殺人解恨，還是想要打擊報複？”

    傅琛陌不語，將車子滑到旁邊停下。駕駛座上，他的背挺得筆直，十指扣著方向盤，紅得快要滴血的臉頰，滿布寒森，清冷的眉眼間，盡是刺骨的寒意。霎時，他整個人散發著駭人的氣息。

    顧筵歌隻覺胸腔有一團烈焰在翻騰，死裏逃生的驚心動魄，漸漸被憤怒湮滅，傅琛陌的反應，更是將這種情緒推上巔峰。他差點害她送命，她都還沒說什麽，他倒是先擺上架子了。

    “閉嘴！”

    顧筵歌還沒來得及發難，傅琛陌沒有溫度的聲音，率先在靜謐的空間裏散開。本就處於零點的氣氛，急劇下降，甚至有絲絲寒氣入骨。

    繞是顧筵歌再能忍，此時都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

    這些年，她遇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她以為自己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去應付各類的人，卻是沒料到，今天這麽輕易，就被傅琛陌逼得差點破功。

    她握著安全帶的手，不知何時已垂放在身體兩側，緊緊收攏。指甲嵌在肉裏，她像是感覺不到疼，麵上是詭異般的平靜。

    “開鎖。”她忽然說。

    傅琛陌視線直視前方，十指緊緊握著方向盤，指關節處隱隱泛白，像是在竭力壓製著什麽。

    見他不動，顧筵歌解了安全帶，稍稍側頭，神色堅決，看著他一字一字說：“開鎖，我要下車。”

    傅琛陌仍是沒有動作，又過了一會兒，他看著她的眼，沒有絲毫商量餘地地拒絕道：“不行。”

    “我再說一次，開鎖！”

    “不行。”

    “傅琛陌……！”

    傅琛陌不語，眼裏一片冰霜，叫人不寒而栗，顧筵歌也不遑多讓。狹小的車廂裏，一時間風雪交加。

    兩人僵持不下，誰都不願退讓。忽的，傅琛陌說道：“這裏還是郊區，不安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