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關於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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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在蘇印沉堅持不懈的努力輔導功課下,寧小真終於破天荒的把所有的作業都提前完成。

    沒有心理負擔的她此時正慵懶的躺在床上睡懶覺。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感受著它的洗禮,寧小真舒服的翻了個身,眼睛眯起小縫,拿起枕邊的手機,還早。

    這幾日隻要一到8點,蘇印沉就像個鬧鍾一樣準時敲響他的門,把她像小狗一樣從床上拎起,往洗漱間一扔。

    為什麽?寫作業唄,小舅說了,他很忙,不可能一整天看著自己,並且還說基礎太差,教起來一定很費力,所以早起床早完成,這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經過這兩天的折磨,寧小真覺得自己已經嚴重睡眠不足,她現在很需要好好的休息,眼睛下那兩圈黑乎乎的便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現在的她已經不用在擔心了,她可以安安心心的睡懶覺,不會在有人打擾。

    寧小真用被子蓋住自己大半個頭,隻能露出毛茸茸的頭頂在外麵,漸漸的困意又逐漸來臨,她慢慢的沉入夢鄉。

    迷糊間她好像聽見敲門聲,然後是推門聲,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寧小真皺起眉頭,心裏一緊,下意識的以為是蘇印沉又來了,可轉而一想,怎麽可能!蘇印沉很忙的,哪有時間管她,繼而又安心的睡著。

    此時,她感覺有人在拽她被子,寧小真就像一個領地守衛者一樣守護著她的被子,她緊緊攥著被子把它壓向自己的懷裏。

    笑話!睡覺還能被人搶了被子那不等同於上了戰場被人搶了槍一個概念麽。

    寧小真手上動作雖如此之大,但眼睛卻仍是緊閉的,紋絲不動。

    “嘭。”被子在有限的空間裏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

    寧小真感覺到一絲涼意,猛然驚醒,眼神卻仍舊迷離,她支起半個身子,發現自己的被子已經安然的躺在地上。

    轉瞬之間,大腦一片清明,她立刻坐直,望著罪魁禍首,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幹嘛掀我被子,萬一,萬一我要是喜歡裸睡怎麽辦!”寧小真大吼,她承認她還是挺怕他的,但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現在是秋季,穿的都是長衣長褲,還算比較保守。

    蘇印沉根本沒有把寧小真的反駁聽進去,聲音低沉不帶一絲情緒:“起床。”

    “為什麽?”寧小真一臉的疑惑,拿起手機,剛好8點。

    “小舅,我作業都寫完了。”言下之意就是,沒你什麽事,幹嘛來打攪我好夢。

    “如果你不想一會兒老爺子親自叫你起來,你可以繼續睡。”蘇印沉靠在一旁的桌子上,雙手懷胸,悠閑自得的說著。

    “哐!”寧小真飛速的衝進洗漱間,不過幾分鍾就以穿戴整齊的站在蘇印沉的麵前。

    “小舅,我們走吧。”

    寧小真火速的跑下樓,生怕老爺子真會敲她的門叫她一樣。等到了樓下才發現客廳裏並沒有幾個人,隻有桂嫂和幾名傭人在忙碌的準備早飯,哪有大家的身影。

    她回過頭,看到蘇印沉正慢悠悠的下來,一點也沒有著急的樣子,莫名其妙吧,沒事尋她開心?

    蘇印沉好似明白她的疑惑,朝書房的地方揚了揚下巴,寧小真順著方向看過去,正好見老爺子推門而出,後麵跟著的正好是蘇印茹。

    一看到自己母親跟在後麵,寧小真臉色一變,想到昨天下午自己在書房門口不經意看到的光景,心裏一緊。

    此時的寧小真已經走到倆人麵前,她溫順的喊了聲外公早,便一溜煙的走到蘇印茹的身邊,親切的挽著她的胳膊,透著輕薄的衣袖,能感受到母親的體溫,漸漸的安心放鬆起來。

    對於寧小真來說,這個家雖然很大,但卻格外的冷清。住在這的都是自己的親人,但是卻感受不到該有的溫暖,大家都是表麵溫和,其實私底下並不是那麽自熟絡。不然母親這麽多年不會不和本家有過多聯係。

    老爺子看見寧小真扯著蘇印茹,微微有些不悅:“都多大了,還這麽粘人,像什麽樣子。”

    寧小真手一頓,轉瞬又嬉皮笑臉起來:“我還沒成年呢,不是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嗎,那我就讓媽媽多暖和暖和。”

    蘇印茹聽到笑得寵溺,刮刮她的鼻尖:“你呀,就會油嘴滑舌。”

    老爺子並沒有被眼前溫馨的一幕所感染,冷哼一聲:“印茹,你還沒有和小真說嗎?”

    蘇印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嘴角,變得有些勉強且無力,她摸摸寧小真的頭發,柔聲說道:“小真,今天,我們去看看你爸爸吧。”

    一瞬間,猶如驚天一道雷,寧小真愣在原地,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是如此蒼白無力。

    車外沿街的景色美不勝收,但靠在窗旁的人卻無心欣賞,盡管眼睛是盯著外麵,可入心的確是一片白芒。

    寧小真一人靠在後座,蘇印茹坐在副駕駛,而蘇印沉受老爺子之命負責把她們送到墓園。車內安靜的令人發指,以往鬧騰的寧小真都沒有心情,此時她的內心是複雜的焦躁不安的。

    父親早逝,母親一人將其帶大,她深知母親的艱辛,也同時了解到,母親對父親的愛是有多濃厚,才能堅持住這數年以來所有不解和閑言碎語。而寧小真從小就懂得對父親的不提不問,她知道每一次的疑問都相當於揭開母親的傷疤,讓她再痛一回。

    寧小真曾經也見父親的相片,而卻早已經被母親收起來,恐怕是不想為之傷心吧,對於父親的樣子隻有模糊的輪廓。

    但她知道,如果他還在世,她的父親一定會像媽媽這般這麽愛她,盡管這份愛永遠都不會存在。

    寧小真陷入自己的思緒裏,時間也過的飛快,轉眼間就已經到了目的地。

    墓園內樹木繁茂,鮮花盛開,掩映在樹蔭下的墓園看似寧靜、祥和,但寧小真卻仍能感受到無盡的孤寂和悲涼。

    寧小真捏緊拳頭,她無法描述此時此刻的內心是如何,千萬般種感覺仿佛在這一刻全部匯集,但是有種感覺她能肯定,便是害怕無助。

    寧小真打開車門,卻沒有勇氣邁出步子,她把頭埋進胸前,深呼吸做好準備。眼眉低垂,是誰,在輕拍她的後背,給予她安慰,給她鼓力和勇氣。

    抬頭看,蘇印沉像是理解她所有的感情,這雙注視著她的眼眸是如此的濃鬱且璀璨,如耀眼的繁星,熠熠生輝,又如宇宙中的黑洞,能吸走她的一切膽怯與偽裝。

    “走吧。”蘇印沉輕輕拍拍她。

    點點頭,寧小真不知為何卻安下心,手下意識的拉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找到了依托,靠著那微弱的溫度握緊著,不曾放手。

    感受到來自袖口的力量,輕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還是讓蘇印沉為之一動,低眉看著纖細的指尖,盡管感到不適,卻不曾撥開。

    蘇印茹走在前麵,多年未來的她還是能精準迅速的找到那個位置,似是從入葬的那一刻伴隨著她濃厚的傷痛一起深深的埋在地底和心裏。

    跟在身後的寧小真看見母親停下腳步身子微微顫抖,她知道,到了。

    蘇印茹緩緩蹲下,泛白的指尖輕觸墓碑上的照片,聲音沙啞,剛發出一個音卻又戛然而止,過了許久聲音變得哽咽,斷斷續續隻能依稀的聽見說:“阿佑,對不起,過了這麽久才來見你。”

    “我帶了小真和我一起來看你,她很好,很聽話,很懂事,你就放心吧。”說著,蘇印茹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哀慟,淚如雨下。

    寧小真走到蘇印茹身邊,為她擦幹臉上的淚痕,張開口想要安慰些什麽,卻又什麽也說不出口,隻好硬生生的喊了聲:“媽。”

    蘇印茹的身子一頓,拉住寧小真的手,把她的身子轉到墓碑正前方:“小真,這是你爸爸,寧願佑。”

    “爸。”一個字,一個稱呼,可能是有的人幼時學到的一個字,可能是幼時喊出的第一個稱呼,但寧小真直到今時今日才將這個字說出口,她多想多叫幾遍,確是如鯁在喉,不上不下。

    寧小真仔仔細細的盯著墓碑上的照片,清俊幹淨的臉,帶著一副金邊眼鏡,儒雅又幹練,目光繼續流連在上,她想多看幾眼,將他的模樣印刻在腦中,隻因為這個人是她爸爸。

    “轟。”寧小真的一張小臉突然變得蒼白如雪,全身的血液都匯集大腦,她感覺到太陽穴隱隱作痛,這一切全部來自於藏青色的墓碑上赫然刻著的一行字。

    歿:一九九零年二月十日。

    這一刻,她恍然大悟,一切都明白了。為什麽母親從不允許自己慶賀生日,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當年的元宵節她出生的那一天,與自己父親忌日竟是同一天。

    本是和家歡樂日,迎來新生命的家庭卻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元宵既代表著團圓,在這一天自己降生,而父親卻過世,永遠的消失。

    多麽諷刺!一個家庭永遠都不會團圓,卻要在這團圓的日子一直記得原因。

    她不過生日是應該的,為什麽要在這一天慶賀,在父親的忌日!

    寧小真收回目光,強裝鎮定,向後退了幾步,卻踩到石頭,腳步一亂,身子向右傾斜,好在身後的蘇印沉眼疾手快,穩住了她的身子才沒有摔倒。

    扶住她的蘇印沉幾乎是在下一秒就看見她蒼白的臉龐,眉頭輕皺,低聲詢問:“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好像腳有些崴了。”寧小真打著哈哈,動動腳,感覺到絲絲的疼痛。

    蘇印茹聽聞有些擔心,她看看寧小真,斟酌了一翻,這才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似有些安慰道:“你和小舅先回車裏吧歇一會吧。”轉眼看著墓碑,微笑著輕道:“我在這再呆一會兒。”

    蘇印沉扶著她讓她坐好在後座位上,掃了眼她受傷的腳踝,聲音低沉:“有點腫了,回去記得讓桂嫂拿些冰塊給你敷敷。”

    寧小真乖巧的點點頭:“知道了。”聲音很是疲憊。

    她靠著低著頭悶著不說話,心裏壓抑的像是有個大石頭,喘不過氣,難受的想要大聲嘶喊,卻扯不出一點力氣,隻是苦著臉默默的受著。

    “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聲音溫潤如潺潺的山泉流淌過寧小真的心間,滑過波瀾的思緒,一切仿佛都變得沉穩安定。

    寧小真驚歎,從不知小舅的聲音有如此蠱惑人心的力量,她抬頭看著蘇印沉,見他眼裏的安慰,心裏感受到暖意,給她緊繃壓抑的心情帶來安撫。

    想必蘇印茹是擔心寧小真的傷並沒有在墓園呆太久,就匆匆下山,帶著小真回了大院。

    由於是將近中午出的門,路途又遠,到回來時已經快到傍晚,桂嫂和其他傭人已在忙碌的準備晚飯。

    剛到家,寧小真就迫不及待回到自己的房間,一頭倒在床上,一路上她覺得太累,太辛苦,今天收到的信息量已讓她承受不住。

    迷糊間,什麽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也早把蘇印沉囑咐的敷腳拋到九霄雲外。

    然而也就導致了現在承受的一切痛苦,就是腳踝腫的像個饅頭,寧小真一瘸一拐的從樓上下來,此時已是夜晚,她一覺睡的太死。蘇印茹估計是心疼她受傷,也就沒叫人打擾她,卻也是沒想到她一覺睡了這麽久。

    現在的寧小真真的是饑不可堪外加步履蹣跚,她的難過傷心現在已經被饑餓打敗了,她隻想解決一直在猛叫的肚子。

    她偷偷摸摸的一瘸一拐走到廚房,首先她要拿一些冰塊敷腳,盡管不知道過了這麽久還有沒有效果,其次當然是要拿些吃的來填飽肚子啦。

    不用想就知道冰塊在哪,所以寧小真現在首要目標就是找她想要的吃的。什麽飯啊麵條啊當然不在她的選擇範圍之內重點是零食,首先找到了麵包牛奶巧克力,想到房間裏還有幾包薯片,覺得差不多可以了,就從冰箱下層拿出冰塊,偶爾間發現了一些花花綠綠的包裝袋,打開一看,天啊,是她最愛的冰淇淋。

    寧小真一瞬間眼睛冒光,樂不思蜀,不管春夏秋冬都不能阻擋她對雪糕的熱情,她拿起一個就走,懷裏還捧著一堆零食浩浩蕩蕩的往樓梯走去,迫不及待的抽出一隻手去解開包裝袋。

    “你在幹嗎?”清冷的聲音劃過寂靜的夜。

    一個激靈,寧小真被嚇得呆在原地,感覺自己渾身每一處肌理都變得緊繃,懷裏的東西一個兩個的跌落在地,身子像卡住的機器,一點一點的慢慢回過頭。

    一個身形修長,眉目俊朗的男子站在客廳,雖然俊美,但在漆黑的深夜裏猶如鬼厲,還是把寧小真嚇的不輕,。

    男子走進她,看到她懷裏的東西,以及剛拆開一半的雪糕袋和她紅腫的腳踝,神情無奈:“怎麽,你是打算用雪糕冰敷嗎?”

    寧小真剛放鬆的身子又被蘇印沉的取笑變得再次僵硬,此時的蘇印沉已經倒了一杯水回到客廳,發現寧小真還保持原來的姿勢站在客廳,“膽子這麽小?”

    “小舅你晚上不睡覺,來這幹嘛?”聽到蘇印沉說她膽小,寧小真有些不樂意了,她膽子大的可在她們那個區出了名的了!

    “喝水啊。”蘇印沉比了比杯子,“你晚上不睡覺又幹什麽。”

    寧小真指了指懷裏的東西,說的理直氣壯的說:“我餓了呀。”看了他一眼,小聲的自言自語:“再說我這才剛睡醒。”

    蘇印沉將她的話全都聽的一清二楚,不自知的揚起嘴角,卻被喝水的動作遮擋住。

    見他不說話,寧小真也不想呆在這裏,抱緊懷裏的東西,恭順的說道:“小舅,天色已晚,晚輩就不陪您了,您也早些休息,晚安。”

    說完根本蘇印沉回答一溜煙的就往樓上走,根本就看不出有受傷的痕跡。

    見她健步如飛的樣子,蘇印沉搖頭輕笑,果然還是個孩子,這樣也好,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