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大院，桂嫂便立刻迎了上來，見到寧小真便已經熱淚盈眶，卻還是沒忘記蘇老爺子囑咐的事情。

    “老先生讓您到了之後就去書房找他。”

    話一出，寧小真和蘇印茹便雙雙對視著，蘇印茹麵色擔憂的看著她皺起了眉頭，片刻後拍拍寧小真的手背：“我先去和你外公談一談。”

    “媽。”寧小真拉住她的胳膊，勾起嘴角安慰著她：“我去吧，沒事的你放心。”

    早在來之前寧小真就已經做好的心理準備，她知道蘇老爺子總會和她談一談，即然如此又何必讓蘇印茹去找老爺子讓她心裏添堵呢。

    寧小真十分淡然的模樣依舊是讓蘇印茹憂心忡忡，可她知道寧小真已經不去五年前脆弱不堪的孩子了。她長大了，有些事情的確是要自己去承擔，自己去解決。

    “好吧。”蘇印茹沒有辦法的長歎一聲，便依了寧小真的舉動。

    她走到書房輕敲著門，不一會兒就聽一聲沉重滄桑的聲音響起。寧小真在門口深呼著輕輕推開了門。

    蘇老爺子有些佝僂的身子支著拐杖站在窗戶一旁，他戴著老花鏡的眼睛卻還是透露著精明，眼角深深的皺眉花白的頭發無時無刻在提醒著寧小真這已經是個花甲老人。

    “外公。”寧小真喊著他，他比自己記憶裏的要更加蒼老了些，可身子依舊是健朗。

    “嗯。”蘇老爺子上下打量著她往沙發的方向走去，寧小真見他有些蹣跚的步子，躊躇了一翻還是走了過去攙扶著他。

    蘇老爺子顯然是沒想到寧小真的舉動，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卻沒說什麽順著她的動作坐到沙發上。

    “國外的這幾年可還好。”蘇老爺子渾厚的聲音響起，摘下老花鏡放到一旁。

    “一切都好。”寧小真眸光暗了些卻還是回了一個蘇老爺子滿意的答案。

    “什麽時候回國的？”

    “一個月前。”她抿著唇如實的告訴他。

    “是為了然然的婚禮回來的嗎？”蘇老爺子提到尹疏然的時候才會變的慈愛一些，寧小真目光頓了頓，心裏輕歎著，這才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真實的疼愛。

    “是的。”寧小真點著頭，想到尹疏然想到她現在幸福的模樣，露出誠心的笑容：“我想親眼目睹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寧小真看著蘇老爺子沉默不語的樣子，思索片刻後說道：“外公，我知道我沒有履行約定，但是我保證隻要參加完然然姐的婚禮我就會回美國。”

    蘇老爺子目光深沉的看著她，像是在探究什麽，良久後眸光加深帶著讓寧小真看不懂的情緒，淡淡道：“那另一件事你做到了嗎？”

    寧小真藏在袖口裏的手驟然收緊，看著蘇老爺子嚴肅的目光喉間發緊，她深呼吸著直視著他的目光，沒有一點懼意，清澈如溪水的噪音回著他。

    “做到了。”

    蘇老爺子眉頭一跳審視的打量她，在寧小真逐漸堅持不住的時候終於移開了目光問道：“打算什麽時候回美國？”

    寧小真觀察著蘇老爺子的表情似乎已經不再追究她回國的事情，至於離開……寧小真告訴自己不可以貪心。

    “參加完婚禮就會走。”

    “待到年後吧。”蘇老爺子淡淡道突然站起了身子，無視著寧小真詫異的目光往桌前走去，拿出一份報紙。

    寧小真跟隨著蘇老爺子的動作看了過去，見到報紙上的內容身子一震，這是她在美國時和顧晗晗一起看到了那個新聞。

    “竟勝集團總裁蘇印沉疑與未婚妻喜結連理：訂婚三年盛薇終得嚐所願。”

    “你舅和盛薇的婚禮也不遠了。”蘇老爺子說著目光卻沒有一刻從寧小真的身上離開，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她，似乎非要看出點什麽才肯罷休。

    “好。”寧小真露出笑容，像五年前一樣的純粹像是衷心的祝福一般：“那恭喜了。”

    蘇老爺子點點頭十分滿意的樣子，他將報紙收了起來，書房裏的氣氛也變的不似剛才的嚴肅緊繃，他轉身走向書櫃，從中抽出一本緩緩道：“回來了就多陪陪你媽媽，這倆年她很想你。”

    “知道了。”

    “嗯，出去吧。”蘇老爺子翻著書頁，對著寧小真說著。

    寧小真點著頭，長呼一口氣轉身往門口走去，手剛搭上門把手的時候卻聽見蘇老爺子渾厚的聲音在背後漫不經心的響起：“回來這麽久，有見到你舅舅嗎？”

    寧小真動作頓住，想到前不久在瑞依公司發生的事情，身子越發變的僵硬。

    還好是背對著蘇老爺子，他看不見寧小真沒有血色的臉色，她的指甲深深扣著金屬的門把，輕顫著睫毛暴露了她忐忑的心。

    “沒有。”

    “出去吧。”回答的十分滿意，蘇老爺子似乎也沒有看出任何的睨端。

    寧小真迫不及待的打開門就走了出去，連一分鍾都不想多呆，蘇老爺子靜靜的看著寧小真離開的背影，待門關上後眸光卻變的沉重起來，放下書認真的思索著什麽。

    寧小真一出門就看見了在門口焦急等待著的蘇印茹，她立刻就迎了上來問道：“外公和你說了些什麽？”

    寧小舅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把在書房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她。

    她揚起笑容摟住蘇印茹的胳膊憨憨的笑著：“沒說什麽呀，就是問我在國外過的怎麽樣，說我待到年後再走也不急。”

    “就這樣？”蘇印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寧小真。

    寧小真見她滿眼都是懷疑，連忙點著頭：“是真的，你就放心吧！”忽然寧小真臉色一變，停下笑容看著蘇印茹：“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麽？”蘇印茹見寧小真換了表情也立即跟著後麵緊張了起來，忙問著她：“怎麽了？還說些什麽了？”

    寧小真看著蘇印茹頓時緊張起來模樣，終於忍不住嗬嗬的傻笑了起來：“外公讓我好好陪陪你，說你太想我了。”

    “你這孩子。”蘇印茹埋怨的瞪了她一眼，卻是滿麵的笑容感歎道：“你外公年紀還是大了，不再向前幾年那麽頑固了。”

    寧小真見蘇印茹欣慰歡喜的模樣自己心裏也舒服了不少，聽著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目光微微有些落寞，片刻後又已經消失不見，順著蘇印茹的話點點頭：“是啊，外公還是對我很好的。”

    蘇印沉回到大院的時候見到寧小真坐正客廳的地毯上摟著飯團嘻嘻哈哈的笑著，模樣天真且爛漫，而蘇老爺子則是坐在沙發上安靜的看著報紙，盡管是對著寧小真的吵鬧也沒有一絲不悅的模樣。

    恍惚間，蘇印沉有了錯覺，仿佛是回到了五年前最美好的那段日子，寧小真依舊粘著他，蘇勝河對寧小真放下心防如親外孫一樣對待，而淩代秀還活著。

    “印沉少爺回來了。”這一刻的和諧終究是被打破了，桂嫂見到蘇印沉走進門立即走至蘇老爺子麵前對他說著，而其他傭人已經將蘇印沉的外套和包接了過來。

    寧小真摸著飯團腦袋的手猛然頓住，可她卻沒有在下一秒就抬頭看過去，她能感覺到蘇老爺子探究觀察她的目光，她長長的呼吸著整理自己的表情，抬起頭時已經是一臉平靜波瀾不經的看過去。

    “小舅，好久不見呀。”她露出標準的八顆牙齒笑容看著蘇印沉，這已經是她第二次這麽對蘇印沉說了，可心裏卻依舊達不到安靜的狀態。

    寧小真也明白了蘇老爺子今天為什麽會在書房問她有沒有見過蘇印沉了，為了就是今天晚上的這一個測試，她感到疲憊卻仍舊是讓自己保持著最好的態度。

    “回來了，”蘇老爺子看著寧小真的舉動表情深沉的讓人猜不到他心裏在想什麽，下一刻他抬起頭看向站在門口蘇印沉，又往他身後看了看問道：“盛薇呢？”

    “在門口和二姐說話。”蘇印沉撇了眼寧小真，見她已經站了起來，牽著飯團要離開的模樣，眸光微深淡淡的回著蘇老爺子。

    “外公。”寧小真在一旁小聲的對著蘇老爺子說著：“我帶飯團先出去了。”

    蘇老爺子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應允了下來。

    寧小真如獲大赦，揉揉飯團的腦袋笑眯眯的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我們小團子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去弄好吃的。”

    她的聲音清甜軟糯聲聲傳入蘇印沉的耳朵裏，感覺到她離自己越來越近，極力的忍耐著讓自己不去抓住她。

    從蘇印沉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熟悉又好聞的檸檬清香沁入心間，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日子，讓她片刻間有些恍惚，但還是立即清醒了過來。她低眉不去看他，忍住情緒帶著飯團離開。

    給飯團喂好飯後，寧小真將它關進籠子裏，又點點它的鼻子這才心滿意足，過了五年就連精力十足的飯團都已經蒼老了起來，連溜達都不願意了。

    這世間沒有什麽是永久不會改變的。

    寧小真的眸光有些黯淡，她輕歎一聲站起來，拍拍手上的狗毛轉過身往前走著，沒走幾步就見到一雙黑色皮鞋停在她的麵前。

    她的目光頓住慢慢的抬起頭就跌入一雙深邃的眼眸中。

    “在國外都還好嗎？”蘇印沉的聲音終於打破的良久的沉默，讓氣氛看上去沒再那麽的尷尬。

    “挺好的。”寧小真淡淡的笑著，她站在一邊扶著欄杆感受著與蘇印沉之間遙遠的距離。

    蘇印沉看著與自己疏遠的寧小真，喉頭發緊，這種場景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可當一切真實的出現時，還是讓他感到壓抑。

    “這次回國還會走嗎？”

    “嗯。”寧小真輕輕點著頭回著他：“參加完然然姐的婚禮。”

    寧小真並不想告訴蘇印沉自己可以待到年後的事，現在的情況下，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就這樣保持現狀吧，以前的感情她再也不想勾起了。

    聽到寧小真所說的日子，蘇印沉麵色沉了下來，片刻後看著寧小真問道：“你想留下來嗎？”

    寧小真微微看怔的看著他，他眼裏的期待讓寧小真感到不真實。

    為什麽要這麽問，離開不也是他當初所要求的嗎？現在問她想不想留下來又有什麽意義。

    見寧小真沒有說話蘇印沉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她邁去，一步步的逼近。

    寧小真微微皺起眉頭越發的不自在的朝後退著，在倆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之前寧小真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動作，讓他僵在了原地。

    “小舅。”寧小真喊住他仰起頭看著隻有半米距離的蘇印沉說道：“我聽外公說你就要結婚了，恭喜你。”

    蘇印沉的呼吸一窒，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她，她臉上的笑容她的語氣是那麽的真實，卻已經和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也再不屬於他。

    “小小姐。”桂嫂的聲音突然出現，寧小真有些驚慌的看過去，見桂嫂正在衝著她招手說道：“老先生讓我來喊你回去吃飯。”

    “好的。”寧小真點著頭忙回應著桂嫂，她看了眼蘇印沉，還好他是站在死角的地方桂嫂看不見他，不然要是被蘇老爺子知道了，那還不知道又要發生什麽事情。

    寧小真微微側目看了眼蘇印沉並沒再說什麽往外走著。

    “寧小真。”蘇印沉的聲音暗啞的響起，修長的手指已經拉住她，讓她寸步難移：“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寧小真並沒有掙脫他，反而是格外的安靜，她背對著蘇印沉讓他看不見表情，她沉默了片刻後終於轉過了身看向蘇印沉。

    “不想。”

    她目光清亮，沒有一絲雜質的看著蘇印沉，聲音如鈴鐺清脆空靈，卻重重的敲打在蘇印沉的心上。

    他恍惚的鬆開了寧小真的手，而她沒有一點的遲疑轉身離開。

    蘇印沉看著寧小真漸行漸遠的背影，眸光更加幽深寂寥。

    “嗬。”蘇印沉苦笑著靠在一邊，放眼放去，一片漆黑沒有邊境，心境也如此一般的壓抑令人窒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