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這絕對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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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得知夏欣蕾再次被許博文綁走掉下山崖的那一刻,他瘋了似的開車去事發地點,一路山路曲折蜿延,路旁是懸崖,車燈的光束穿透山間的薄霧,霧蒙蒙的一圈兒越溜越遠。
他集中精神注視前方的路況,繞過一個又一個坑,開到雲霧迷蒙山頭上,能見度大大降低,隻能減緩車。
山間安靜得可怕,一路行來竟未遇上一輛車,黑天半夜的,他開始感到隱隱的不安,隨即踩了油門!
站在懸崖邊向下望去,下麵黑茫茫的一片,什麽都看不清,無止境的黑…
他懸在心頭的石頭隨之加重了一分,壓得有些快透不過氣來。
欣蕾,你千萬不能有事!
然此時的她…
是不是就躺在下麵等著自己去救?!
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氣跨前幾步衝到一個警察麵前,揪住他的袖子,急急吼道,“你們還傻愣在那兒幹什麽,還不快下去找!”
警察仿佛是很理解他的衝動,溫言細語,“黎二少爺,你稍安勿躁冷靜點,我們必須先跟報警的人了解情況,而且還要等分局和武警調來人手,在這無底深淵下麵找人不是那麽容易的,尤其還是深夜…”
黎俊隨即打斷他,“那到底還要多久,你說個具體時間!”
“最少…也要三四個小時吧。”
“什麽?最少要三四個小時?!然後了解情況也要繼續耽擱點時間?搜救又要多久?你們不知道這是秋天?在山底睡一夜,就算沒摔死也會被凍死!”
他聲音哽咽了一下,恨自己口不擇言,說出不吉利的話,忙用袖子擦了眼淚,“夏欣蕾有可能受了重傷,一分一秒都不拖不得,你們不立刻去找,難道是想害死她?!”
見狀,警察很無奈,過來看現場的就兩個人,而且深更半夜的,要調人也不容易,即使調到人也不一定能找到,為了不刺激家屬,他索性緘口不言,見同事正站在車旁就著一個小礦燈記錄,默默走了過去。
黎俊亦緊跟在他身後,順手抄起礦燈,白光閃了幾閃,他退到幾步外,冷冷道,“你們不去找,我自己去!”
“黎二少爺您可別衝動啊!您的心情我們非常理解,我們會盡快展開搜救的!”
“等你們開始搜救沒準人都沒命了!”他大聲吼,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裏很是響亮,一張臉更是急得通紅。
警察攔在他身前,繼續苦口婆心,“我們理解您現在的心情,但也請您冷靜一點!”
黎俊一聽冷靜火竄到頭頂,像給人侮辱了似的,提起礦燈往那警察臉上射了去,“你說的好聽,如果現在是你最愛的人掉到下麵,生死不明,你倒是給我冷靜看看!”
趁警察被強光刺得別開了臉,他忙繞過他往前走了。
下麵是個陡坡,盡是凝了霜的枯草,坡底有小片綠林冒了頭,大概是青鬆一類的樹木,餘處便是層層疊疊的白霧,浩然連到另一座山頭去。
“黎二少爺,您仔細看看,這下麵望不到頭,你連下去的路都不知道,怎麽救人?就算你知道路,你有在這樣的深夜行走的經驗嗎?這麽黑的天,你以為就靠個礦燈就能找到人?你是去救人還是去送死?”
警察說完收起燈,他再次看向黑魆魆的崖底,如同被砸了一頭的冰,頭頂的火苗被砸滅了,連同希望一起,他明白力不從心的意思,隻能哀哀的蹲在崖邊,瞪大眼睛望著下麵深不見底的黑洞,眼下除了等人來,難道就真沒其他辦法可想了嗎?
菜鳥警察幾句狠話衝出口便開始後悔自己的粗蠻,神色懊惱的跟著他蹲下身,“我們辦事都要有程序的,救人為先,所以你也不要太著急,搜救隊有經驗,他們肯定能幫你找到人!”
黎俊隻聽了幾個字於是選擇忽略他接下來一連串的廢話,奪過他手裏的礦燈抱著懷裏四處掃射,幾道霧光亮嗖嗖地劃過山野,他驀然轉頭,“那這附近總有農戶吧?”
警察也算聰明,一聽就知道他話裏的意思,指著右手邊的路盡頭,“是,前麵不遠處倒是有個小村子!”
“好,你去找一些農戶給我帶路!”他說著站了起來,甚至已經麵向右邊,礦燈的光照得他一雙眼睛澄澄亮亮,像是馬上就可以找到夏欣蕾一般,希望再度在暗夜裏點燃。
警察卻有些為難,“這個…這個時間點,恐怕他們都休息了,這樣算是擾民吧?”
黎俊懶得再聽他一套套的,不顧禮數得拖他到車裏,“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告訴他們,給我帶路的給二十萬塊,找到人的給五十萬!”
聞言,菜鳥警察眼睛瞪得老大!
這有錢人出手果然就是不一樣!
“好,黎二少爺我們幫你一起去找村民救人!”
在泥巴路上行駛了十多分鍾便到了村口,零零落落的磚瓦房子,黑燈瞎火,警察找到戶人家敲門,半晌沒人應門兒,黎俊走上前趕開他,掄起拳頭就往門上擂,‘轟轟轟’得就聽見那木板門要被卸了下來似的,警察頭上直冒冷汗,這女人膽子也忒大了些,農民可是最不怕事兒的,這樣吵醒人家準沒好處。
他正想著,就聽門裏傳來一個男人粗聲粗氣的叫罵,“敲啥敲!是哪個半夜的不回去睡覺?闖鬼的!”
緊接著門縫隙透出些燈光,木板門吱啞開了,他正要上前跟男主人好言解釋,有人比他行動更快,一把將他推上前,小聲在他背後叮囑,“你別講太多廢話,幾句跟他講清楚。”
被這樣警告,菜鳥警察也沒好再多話,用方言跟那個男人說,“對不起,有人掉到山崖底下了,這位先生說,誰給他帶路給二十萬,如果找到了人就給五十萬,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人手的?”
男人思索片刻,怕是騙人的,也不回答,黎俊指了指停在前麵的路虎,菜鳥警察瞬間會意,又道,“你放心,絕不騙人!你看看那輛車就知道!多少錢這位先生都出的起,你啊隻管叫人來!”
男人看看車,又看看黎俊,點點頭,“好,我這就去幫你們多喊些人來!”
過了十多分鍾,原本寂靜的村子沸騰起來,家家戶戶燈火亮起,壯丁,婦女,老人小孩紛紛打著手電筒,全奔到村口看熱鬧,願意去幫忙找人的有十來個,黎俊點了個壯實的婦女給他帶路,又塞了幾個壯男在自己車裏,剩下的人就擠了兩輛三輪兒車跟在後麵。
原來下崖的路不在崖邊,而是從一條分岔的石子路下坎,穿過大片的林子,沒準就可以到夏欣蕾!
人一多,林子裏立刻變得熱鬧了起來,手電筒昏黃的光束交織,樹幹上爬滿了荊棘,幾個男人用柴刀劈了給後麵的人開路,不時驚起樹上憩息的烏鴉,翅膀一展停在墳頭上,‘呱呱’叫的很是陰森。
黎俊暗暗慶幸,還好剛剛沒衝動自己下來找人,這荒山野嶺的,估計還沒找到夏欣蕾他就會先被嚇死!
走進林子深處,他不記得上坡時自己滑到了多少次,終於到了平坦的地方,那個每次在他摔倒前都會扶住他的婦女用方言說,“這裏是半崖,留一部分人在這裏找,再分一些人去上麵!”
警察立刻跟他的翻譯,他點點頭。
菜鳥警察忙集合了人,分工完畢後,便領著三個壯男和黎俊一起往上攀爬。
直到這時黎俊才真正知道警察的好心和無奈,這麽大的樹林,別說一個人,就算是現在多了這麽些人,怕是也難找到!
而眼下他皮鞋上攢了厚厚的黃泥巴,抓樹幹的手也積了層黑木屑,往身上臉上一抹,花花白白的,頭被樹枝刮得散亂,糟糟蓬蓬的,燈光一照,汙頭垢麵,不堪入目,時而還扯開嗓子大喊幾聲,“夏欣蕾!夏欣蕾,哥,你們在哪兒!”
一個多小時過去,他的體力嚴重透支,手腳並用幾近匍匐狀,婦女折了根樹枝遞給他,指著他的腳道,“把泥剔一剔,不然鞋越來越重的!”
他感激的接過來,找了顆石頭坐下,抬起幾公斤重的腿,沮喪得撬鞋上的厚泥巴。
倏然,林子裏傳來一聲叫喊。
黎俊猛得抬頭,不遠處的幾道光束交錯閃過,沒錯,應該是他們在揮手。
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木訥的站著,又聽那頭喊了一聲,“嘿!找到了,找到了!”
“聽見沒,黎二少爺,他們說找到了!”警察也按捺不住興奮,蹦得老高。
一回頭,石頭上的人早沒影兒了,眼光四處搜尋,才見那個單薄得身影已經沒頭沒腦跌跌撞撞得往光線那頭衝了過去。
他忙抹掉一波又一波模糊視線的眼淚,顧不得腳下的坑和石頭,在樹叢中連跑帶摔,還有一段不近的距離。
他越是急,似乎就越到不了,都跑這麽遠了,那幾道朦朧的光霧,怎麽也沒近點兒!
仿佛是把一生的力氣都用盡了,他才置身在那幾道光之中,而他找了好久的人此刻——
正奄奄一息得半靠在一塊石頭上,頭垂得死低!
那一瞬,他突然沒了往前走的勇氣,雙腳定在那裏,仿若全身的力氣都在霎時間被抽空了,隻有手指頭不停得顫抖著。
夏欣蕾…
“欣蕾!”
她要不要緊?
是死是活?
“黎二少爺,這位小姐應該還沒死!”那個神出鬼沒的警察不知何時已蹲在黎俊身邊,像檢查屍體般的把她的頭掰來掰去。
一句話驚回了他的魂,緊接著怒火中燒,她幾步衝上前把警察推開,嗬斥,“快檢查下她的腿!”
“開什麽玩笑啊黎二少爺,我又不是x光機!”被折騰了一晚的菜鳥警察也開始沒好聲氣了,但因為找到了人,心裏還是高興的,忙走上前,挪了挪夏欣蕾的腿,“我看不出來!”
黎俊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衝著懷裏的人喚道,“夏欣蕾!欣蕾!你聽得到我叫你嗎?”
“她都昏過去了,怎麽聽得見?我看還是趕緊把她送去醫院吧,至於你哥,我們會繼續派人找的!”菜鳥警察十分客觀得分析著。
“好!你們一定要找到我哥,否則我讓你們整個警局的人陪葬!”
“知道了,黎二少爺。”
醫院廊道,黎俊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揉著太陽穴在心底暗暗祈禱。
他原本以為他哥哥是那個值得夏欣蕾托付一生的人,所以之前他真有過忍痛放她離開的想法,因為隻要她過得開心過得幸福,那麽他也就會覺得幸福!
可他想錯了!
他哥哥根本就不配擁有她!
自從夏欣蕾嫁給他哥那天起,她幾乎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如今她又因為他墜入深淵,生死未卜,這讓他怎能不痛心?
欣蕾,隻要你能活下來,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絕對不會!
一整晚,他都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焦急等候,為了能第一時間知道她的情況,他就這麽一直幹坐著,直到窗外的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
終於——
手術室的燈滅了下去,黎俊一聽到步伐聲即刻站了起來,“醫生,她怎麽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
“不用太擔心,好在你送來的及時,她的命總算保住了。”
“真的嗎?那…那為什麽昨晚她會沒了呼吸?”
“別擔心,可能是因為當時她的頭部受到撞擊,所以導致暫時性的休克,這種情況是很常見,你不用太擔心。”
聽完醫生的話後,他頓覺一股巨大的喜悅好似潮水一般淹沒了他,那喜悅是如此真實,那喜悅又是如此純粹不摻雜任何雜質。
太好了,夏欣蕾沒死!
“但是…”
隨即醫生臉上露出的難色打斷了他心底的喜悅。
“但是什麽?”
“雖然她的命是保住了,不過…不過由於她之前才流過產,加上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又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傷到了子宮,所以…”
“所以什麽!”
“所以…她以後…可能會很難再懷孕…”
醫生的話讓黎俊不由一怔。
什…
什麽叫以後很難懷孕?
不!
不會的!
“你…你是說她以後可能生不了孩子了?”他眸色暗了暗,雙目聚焦的看著醫生。
“是的,你最好有這個心理準備,當然你也不必過於憂心,也許會有奇跡,畢竟現在醫學這麽發達,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照顧病人。”語畢,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身體倏然一軟,跌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思緒萬千…
半個月後——
當夏欣蕾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她眼簾是的頭頂上方米色的天花板,還有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雙眸空洞的看著周圍,而後就覺自己的頭好像快炸了般的疼!
天,頭怎麽那麽痛!
“這位小姐,你總算醒了!”這時門口傳來一把欣喜的聲音。
護士走進病房時就看到床上的人正用手捶著自己的頭部,登時一股喜。
要知道她足足昏迷了半個月呢!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於醒了!
夏欣蕾一臉疲態的看著麵前的護士。
天!
她的頭好痛!
好像腦袋裏正有錘子正在不停的敲打!
“你怎麽了?是不是口渴了?你等一下,我這就去給你倒杯水。”護士邊說邊準備起身。
“謝謝,我的頭好痛。”
“你先別起來,我現在就去拿止痛針給你。”語畢,護士欣喜的跑出了病房。
片刻,夏欣蕾想上廁所,但是護士還沒來,沒辦法,她隻得強撐著身體下床,一步一步朝前麵不遠處的衛生間走去。
“你聽說了嗎?”
“恩?聽說什麽?”
“我剛剛路過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無意間聽到她正在和楊護士長的對話。”
“你聽到什麽?”
“就是半個月前送進來的病人啊。”
“你是說那位從懸崖上摔下來的病人?”
“是啊!聽說她醒了,但是…”
“但是什麽?”
“李醫生說她本來之前就有過小產,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就又從那麽高的懸崖上摔下來傷到了子宮,可能以後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啊?不會吧!這麽可憐!”
“是啊,你說一個女人如果生不了孩子,那該是多大的打擊啊!”
“……”
什…
什麽叫以後很難生孩子?!
她們…
她們剛剛議論的人是她嗎?!
她們說那個以後很難再生孩子的人是她嗎!
夏欣蕾僅存的力氣瞬間被抽離,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不是的,她們說的不是真的!
她怎麽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
怎麽可能!
她不信,她不信!
下一秒,她情緒失控的忍著身體的痛欲起身親自去問問醫生。
當她微微一使力時身體的痛隨之加重了一分,額上的冷汗如雨般紛然而下,神色極是淒楚。
她的子宮不會有問題的,不會的!
她要去找醫生,她不相信那兩個護士所說的話!
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隻知道身體上的痛遠比不上內心的痛!
“嫂子,你怎麽下床了!”
黎俊推開門之際便看到夏欣蕾手扶著牆壁亦步亦趨的往前挪去,嚇得他丟掉了手中的水果袋。
她每挪一步她憔悴的臉色好似跟著蒼白了一分體力亦消耗一分,那無力卻又想用盡全身力氣的模樣顯得那般飄渺好像她隨時都會消失一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