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怎麽了？！”賀子翔情緒有些不受控製的拎起醫生的領子，雙目圓瞪。

    “女的她…她的視網膜受損…我們已經為她的眼睛做了護理，蒙上了一層紗布，醒來的時候她可能會什麽都不到，不過好在她身體上受到的撞擊沒男的那麽嚴重，可能是男的護住了她吧，所以她的眼睛可能暫時性失明，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什麽！”

    “也有可能會繼續看不見，至於什麽時候能重見光明我們現在也不好說。”語畢，醫生無奈的搖搖頭。

    什…

    什麽叫有可能會繼續看不見？

    “你…你是說她…她可能會失明，是嗎？！”賀子翔眸色暗了暗，雙目聚焦的看著醫生。

    “是的，你最好有這個心理準備，當然你也不必過於憂心，也許隻是暫時性失明，畢竟醫學上也是有過這樣的案例，好好照顧病人吧。”語畢，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賀子翔的身子倏然一軟，跌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思緒萬千…

    怎麽…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如果欣蕾醒來後知道自己眼睛看不到了，她會怎麽樣？！

    會不會情緒崩潰，發瘋？

    會不會一蹶不振，尋死覓活？！

    他真的無法想象她醒來後的反應！

    天！

    到底是誰幹的！

    他發誓一定要把那個人給千刀萬剮了！

    半個月後——

    當夏欣蕾醒來時，頭部襲來一陣劇痛。

    天！

    她的頭，好疼！

    好像有錘子在敲打一樣！

    緊接著她聞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恩？

    她這是在醫院？

    好端端的自己怎麽會在醫院？

    緊接著她的腦海裏浮起一些零星片段，這些零星碎片一點一點的拚湊起來，最後融成一副完整的畫麵！

    對了！

    那天她在路口等李恪，誰料李恪沒等到竟發生了車禍，而她清楚記得當時有一雙手正緊緊抱住了她，然後她和那個人一起被車給撞了！

    恩？

    等等！

    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上為什麽有一層東西蒙著？

    夏欣蕾伸手摸了摸眼睛，摸到了一圈繃帶！

    為什麽她眼睛上有這個東西！

    還有，為什麽她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

    這是怎麽回事？！

    然後她拚命的將眼睛睜大，然眼前依舊一片漆黑，眼睛一片酸疼！

    這一刻，她內心的恐慌和害怕如翻卷的浪一波接著一波襲來。

    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怎麽了？！

    “欣蕾，欣蕾你醒了！”

    倏然，門口傳來一把欣喜的聲音。

    賀子翔從醫生辦公室出來走進病房之際就看到夏欣蕾正伸手撕扯著她眼睛上的繃帶。

    她昏迷的這半個月以來，他每天都衣不解帶的守在病床邊照顧著她，而公司的業務也都是讓他的助理送到醫院裏來給他過目簽字。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於醒了！

    “子翔，子翔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為什麽我的眼睛上纏著繃帶，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到了！”她害怕的喊道。

    “欣蕾，欣蕾你別激動，你現在身體很虛弱不能激動，知道嗎？”

    “那你告訴我，我的眼睛到底怎麽了！我為什麽什麽都看不到，為什麽？！”

    “欣蕾，你不用太擔心，醫生說了你可能隻是暫時性失明，你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什…

    什麽？！

    暫時性失明！

    他的意思就是她也有可能永遠都看不到東西了，是嗎！

    她可能永遠會變成一個瞎子，是嗎！

    不！

    這不是真的！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老天爺會這樣對她，她不信！

    “你說的不是真的，我去找醫生，我要去問醫生，你說的都不是真的！我的眼睛不會失明的！”她情緒幾近崩潰，很想哭，但她越想哭，眼睛襲來的痛便越發濃重！

    不知她哪兒來那麽大力氣，一下子掙脫了賀子翔的懷抱，可腳剛一落地就被椅子絆了一下，她整個人撲倒在了地上！

    “欣蕾！欣蕾你怎麽樣，有沒有摔疼！”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醫生，我不相信我的眼睛會失明，如果我以後什麽都看不到了，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每當她撕心裂肺的喊一聲，她的身體和眼睛上的痛便隨之加重一分，額上的冷汗如雨般紛然而下，神色極是淒楚。

    她的眼睛不會有問題的，不會的！

    她要去找醫生，她不相信賀子翔所說的話！

    夏欣蕾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隻知道身體上的痛遠比不上失去光明的痛！

    “你放開我，我自己會扶著牆走，我要去問醫生！”

    每挪一步，她憔悴的臉色好似跟著蒼白了一分，體力亦消耗一分，那無力卻又想用盡全身力氣的模樣顯得那般飄渺，好像隨時都會消失般！

    賀子翔凝視痛苦，憔悴不堪的她，心下一片悲痛充盈，上前將她緊緊摟在懷裏。

    “你放開我，放開我！”

    “欣蕾，你別這樣折磨自己好不好！看到你這樣我有多心痛，你知道嗎！”

    夏欣蕾痛吟了一聲，聲嘶力竭的哭訴，“子翔，我求求你放開我，你知道失去光明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我什麽都沒有了！我不相信老天會這樣對我！我不相信！”

    她黑發披散臉色蒼白，那一聲哭訴好似失去了幼崽的野獸，在悲嚎。

    “欣蕾，你別這樣，或許你隻是暫時性的失明！”

    “不是這樣的，我要去找醫生，我要去問清楚，你別攔著我！”

    “夏欣蕾，你冷靜點，冷靜點好不好！看到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很心痛！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我答應你，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你不會失明一輩子的，如果你真的一輩子都看不見，那我就當你的眼睛！”賀子翔蹲下身，雙手緊握住她的雙肩，語氣篤定的承諾。

    “不會的，我的眼睛不會看不見的，你騙我！”

    她喊完這句話後心口登時泛起火辣辣的疼，疼得她撕心裂肺，連意識也似乎隨著疼痛漸漸飄遠…

    “欣蕾，欣蕾！”

    “醫生，醫生你快來啊！”賀子翔邊抱起昏過去的夏欣蕾邊喊著，臉上湧上來的是冰凝而瘋狂的神色，心底湧上來的是悲愴如潮的情感！

    傍晚

    窗外殘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窗傾斜而下，落在她身上，為她蒼白的臉色度上了一層緋紅，那輪殘陽在賀子翔看來卻如一道潰爛的傷口流淌著殷紅的血，就像他此刻的心在滴著血！

    賀子翔就這樣守在她的病床邊，眼睛始終緊鎖那張沒有血色的容顏。

    欣蕾，我不會讓你一輩子看不見的，你放心，我會盡快給你找到視網膜捐獻者，我不會讓你一直那麽痛苦的！

    他緊握著她冰涼的手，眸中一片憐惜…

    次日

    夏欣蕾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因為她醒來的時候什麽都看不到，此刻白天和黑夜於她而言沒區別！

    她的頭依舊很痛，緊接著她的腦海裏再次浮現賀子翔說的話…

    他說的都不是真的，不是！

    緊接著，她痛苦的環抱住自己的身體，瑟瑟發抖…

    賀子翔買好早餐上來的時候就看到她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就好像失去保護傘的孩子，讓人看了甚是心疼！

    “欣蕾，你醒了？感覺怎麽樣，好些了沒？”他邊說邊把早飯放在桌上。

    然她卻沉默不語，空氣裏流轉的壓抑和死寂讓賀子翔束手無策。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分擔她的痛苦，但眼下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陪在她身邊，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他可以依賴！

    她可以不用在他麵前故作堅強，他願意成為她精神上的支柱，靈魂上的依靠！

    “欣蕾，這是你最愛的皮蛋瘦肉粥，吃一點吧，你現在身體那麽虛弱，需要補充營養的東西。”

    語畢，他端起碗，盛了一勺稀飯吹了吹然後遞到她口邊，“乖，吃一點東西。”

    然麵前的人依舊毫無反應，隻是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顫抖著。

    “欣蕾，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可現在不是你痛苦的時候，隻有你好好的配合醫生治療，放鬆心情，這樣才有利於眼睛的恢複，你明白嗎？”

    回應他的還是一陣沉默…

    賀子翔深吸一口氣，“乖，我知道你一直很堅強的，之前那幾次磨難你不是都挺過來了嗎？為什麽這次就變得那麽脆弱？不要輕易就被病魔打敗，我相信你可以克服一切重見光明，但前提是你要先振作起來，好嗎？”

    夏欣蕾仍沉默，隻覺心底的黑洞在一點點擴大，恐慌也在一點點加重！

    正當賀子翔欲繼續勸她時，他的手機想起，是助理安陽打來的。

    “欣蕾，我先出去接個電話，等下回來就喂你吃早飯。”

    喂她吃早飯？

    嗬！

    她夏欣蕾真的變成一個廢人了嗎？！

    什麽都要別人的輔助才能完成嗎？！

    那她跟廢人有什麽區別！

    她不甘心，她好恨！

    而當下那蒙住她雙眼的繃帶就好比一條她永遠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夏欣蕾忽然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很多的壞事，所以這輩子老天爺便一次次的這樣折磨她！

    為什麽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她好不容易才從懷孕幾率渺茫的悲痛裏振作起來，可緊接著眼睛又看不見了！

    這讓她怎麽承受得了？！

    她不要成為別人的累贅，不要當一個什麽都要靠別人的廢人！

    夏欣蕾情緒失控的雙手亂揮，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啪！’

    碗掉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稀飯亦灑了一地！

    “欣蕾，欣蕾你怎麽了！”

    病房外的賀子翔聽到裏麵傳來聲響後忙掛掉電話衝了進來，就看到早飯灑了一地，然床上的人換了個方向繼續環抱住自己的身體，低聲啜泣。

    “欣蕾，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個很沉重的打擊，我也知道我現在不管說什麽都緩解不了你內心的傷痛，可我還是想告訴你，如果你連你自己都不愛惜，還怎麽盡快康複？你的眼睛還怎麽早點重見光明？我希望你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我晚上再來看你。”

    賀子翔走後，夏欣蕾躺在床上，蜷縮起身體，繼續顫抖。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心可以這麽涼！

    仿佛一切美好的事物瞬間都染上了黑色…

    她真的好恨！

    真的好恨老天爺為什麽要一次次這樣對她！

    夏欣蕾雙手緊抓住身下的被單，呼吸越發沉重…

    夜晚

    賀子翔拎著水果去病房之際，看到兩名護士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怎麽了？”

    “賀先生，夏小姐她…”

    “她怎麽了？！”

    “我剛剛把飯菜給她端過去想讓她吃一點，結果她發脾氣的把碗給打碎了，我…我不敢進去招惹她。”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去照顧她。”

    “好的賀先生，我找清潔阿姨把地上的碎片清理一下。”

    “恩。”

    賀子翔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欣蕾，怎麽又鬧脾氣了？鬧脾氣也是需要力氣的，你不餓嗎？”

    見她依舊不理自己，賀子翔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剛剛路過樓下水果店的時候買了你最愛吃的葡萄，如果你真不想吃飯的話，就吃點水果好嗎？”

    回應他的還是一片沉默！

    “我去洗葡萄，你等我一會。”

    良久——

    賀子翔端著一盤的葡萄重新坐在病床前，拿起一顆遞到她嘴邊，“吃點吧，不吃怎麽有力氣繼續發脾氣？”

    “不要管我，我不吃，我什麽都不想吃！我寧願餓死，也不要成為別人的累贅！你能明白我現在的痛苦嗎？！”語畢，夏欣蕾雙手推開了賀子翔的手，還將他手裏的果盤一同打翻，葡萄有些散落在病床上，有些掉在地上，在燈光下泛著刺眼的光！

    這一瞬，賀子翔真的有些受不了了，不是受不了她發脾氣，而是受不了她自暴自棄，自我折磨！

    “夏欣蕾！你覺得你這樣折磨自己有意思嗎！你覺得這樣傷害自己，你的眼睛就能立刻恢複光明嗎！如果你覺得發脾氣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話，那麽OK，我隨你發泄，哪怕你把整間病房給我拆了我也會出錢賠償給醫院！可事實是發脾氣不但什麽問題都解決不了，反而會讓你更痛苦！醫生都說了，你可能是暫時性失明，為什麽你要那麽快就放棄？萬一有奇跡呢？我相信你現在所遭受的痛苦和磨難都是老天爺給你的考驗，隻要你熬過了這些艱難的日子，我相信未來會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著你！況且在這個世界上最命苦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些一生下來就注定一生都看不到光明的人！你這點磨難在他們麵前根本就微不足道，如果那些天生就有殘疾的人個個都像你一樣自暴自棄的話，那麽每天豈不是都要死很多人？！還有，你不想幫你父親報仇了嗎？不想報複黎霆琛了嗎？往後有那麽多的事情都等著你去做，你怎麽可以在這裏自我折磨？你有什麽資格和權利放棄你自己？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是繼續這樣自怨自艾，還是選擇重新振作，鳳凰涅槃，你自己決定！”語畢，賀子翔滿眸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出了病房…

    深夜

    “欣蕾，欣蕾？”

    迷糊間，夏欣蕾好像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誰？

    是誰在喊她？

    “你是誰？”

    “欣蕾，我的寶貝女兒，我是爸爸，你難道連爸爸都不記得了嗎？”

    “爸…爸爸…”

    “孩子，你受苦了，都怪爸爸沒用，沒能保護好你！”麵前的夏父老淚縱橫，心疼的看著她。

    “爸爸！爸爸真的是你嗎？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傻孩子，爸爸怎麽會來帶你走呢？你還那麽年輕，還有好多的事情都等著你去做，你要堅強知道嗎？隻要你堅強起來，所有的苦難才會過去，你要記住，上帝不會關閉你所有的窗戶。”

    “爸爸，我…我不想再堅強了，我…我現在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不做了，堅強起來又能怎樣？還不是要成為別人的累贅？我不要！我不要成為別人眼中沒用的廢人！”

    “我的傻女兒，還記得爸爸曾對你說過的那句話嗎？”

    “哪句話？”

    “隻要你的內心永遠充滿陽光，那麽所有苦難終會離你遠去。”

    “不！爸爸不是這樣的！我發現我越是堅強，老天給我的打擊就越多，我…我真的有些快撐不下去了爸爸！”

    “不許你說這樣喪氣的話，活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隻要你快樂堅強的活下去，那麽就沒有過不去的霧霾！爸爸相信你可以挺過去，聽爸爸的話，振作起來，爸爸的仇還等著你報呢。”

    “爸爸…爸爸你去哪兒，爸爸你別走啊！”

    “爸爸！”

    夏欣蕾突然驚醒，臉上滿是冷汗。

    原來…

    原來她剛剛是在做夢…

    她夢到了爸爸…

    她爸爸對她說，要她堅強，要她振作，要她去替他報仇！

    是的！

    可…

    如果她振作起來，眼睛就能恢複光明嗎？

    一切霧霾和痛苦真的就會離她遠去嗎？

    她爸爸托夢跟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嗎？

    緊接著，她的耳畔回響起賀子翔之前對她的說那一番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