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想跟她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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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顧笙歌挽了她的手,借她些力,帶她走出小花園。

    白天的咖啡廳,不到用餐的時候便是冷冷清清的,幾個穿著粉藍圍裙的服務員在廳裏逛來逛去。

    兩人選了個靠窗的座位,窗外砌了個假山,山頂斜噴出一股噴泉,灑到小園圃的鮮花上。

    顧笙歌要了咖啡,蘇穎要了果汁,兩人相繼望著窗外陰霾的天一時都沒說話。

    良久,還是蘇穎先開了口,“我沒打算讓邱洋知道的,更沒想過要破壞你們,但是因為我之前的任性,最後還是給你們造成了負擔。”

    顧笙歌轉過頭,“這話怎麽說的?你沒那個想法,這是我們都知道的啊。”

    “正因為你們都知道了,所以我才覺得更不安,我真沒想過要邱洋娶我,當初懷上這個孩子也是意外,是他…有兩次喝醉把我當成了你…你們就當沒見到過我,忘了這麽回事兒吧,孩子我會自己養大,跟我姓,隻要你不介意,邱洋還是可以來看看他。”蘇穎急切得說明自己的立場。

    顧笙歌感到可笑,事已至此,能當成什麽都沒生過嗎?

    況且邱洋又怎麽可能在明知自己有個孩子的情況下,還能安心得跟她在一起一輩子?

    他連著幾日都沒來找她,不就說明這親生孩子比她這個失而複得卻毫無血緣的女朋友重要多了?!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邱洋有他自己的選擇,倒是你…”

    她頓了頓,“你心裏真正愛的是程軍還是邱洋?”

    蘇穎驀然垂下頭,藏在桌下的手捏緊了桌布,片刻後才抬頭,“我現在誰都不愛,隻愛肚子裏的孩子!”

    “或許吧,誰又重要得過親生血緣呢?”顧笙歌別有深意道,意指邱洋,也是在說蘇穎。

    蘇穎慘然得笑了會,頗感無奈得搖搖頭才坦言,“真沒想到,我從初中開始寫,刻畫了一個又一個真愛至上的女主角,最後自己竟變成了奉子逼婚的女配角,夠濫俗,也夠諷刺的。”

    顧笙歌心想,把自己當主角的人,永遠都是配角的命,她仰頭望望那喜捉弄人的老天,“誰都是自己世界裏的主角,然而在人生這場大戲裏,命運才是導演,誰敢跟他叫板說自己是主角,有時候,認命雖然是出於無奈,但能苦中作樂,總比扮一輩子苦情角色好!”

    她淒涼得說,說的是自己,也說了跟自己一樣隻能認命的人。

    蘇穎抬頭驚訝得看著她,而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寫了這麽多年的卻沒明白這個道理,真是慚愧!”

    “現在明白了,或許你以後就不再是個言情家,我倒是期待你往後的作品。”

    顧笙歌緊接著話鋒一轉,“替我轉告邱洋,該麵對的,總要麵對,抽個時間來和我談談吧。”

    邱洋對顧笙歌避而不見,並非是不敢麵對,他隻是一時間理不出個頭緒,他當然也想過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然後和顧笙歌出國一走了之,但在陪蘇穎去婦檢時,又親眼看到了她肚裏那個小邱洋,初為人父的喜悅使他產生了濃濃的不舍之情。

    他常常會想等到那孩子出世時抱在手裏之際那柔軟的觸感,嫩嫩的,滑滑的肌膚,那是他的親生骨肉!然後有一天,他會蹣著兩條腿,追著他喊‘爸爸,爸爸’…

    翌日

    湖邊的柳條迎風揚起了綠梢,顧笙歌站在樹下,身後是那幢剛裝修好的別墅,兩指間的鑰匙在陽光下反著銀色的光,“這鑰匙還你。”

    邱洋當然是不會收回的,他坐在石墩上,風吹得他前額的頭張揚淩亂,他不敢看她,隻望著波光瀲灩的湖麵,“我送出去了,就不會再收回來。”

    “隨你吧,還鑰匙隻是個形式,反正那鎖隨便找個鎖匠都能打開。”

    顧笙歌手一揚,便將鑰匙擲入了湖心,蕩起幾個不大不小的漣漪,然後攤手,“我沒鑰匙了,往後也不會再來這兒,你好好照顧蘇穎,她…是個好女人,值得你去用一生疼愛。”

    邱洋霍然站起身,望了顧笙歌好一會眼淚就滾了出來,他拚命咽回抽泣聲,痛苦道,“笙歌,真的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你想跟我在一起,然後惦記著另一個人和孩子,你以為我有那麽大度?”她不是不怨的,隻是從前她不願去提起罷了,而今相當於又受了回刺激,說出來就當圖個痛快。

    邱洋聽了她的這句話後高大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起來,就似搖搖欲墜,她揉揉頭,語氣和氣了些,“就這樣吧,各歸各位,各負各的責任,誰也別折磨誰了。”

    一句話說出來很簡單,接受卻不是那麽容易的。

    曾經似海無邊的眷戀,溫柔如水的纏綿,絲絲縷縷的牽絆,痛苦煩擾都是他們青春年少時共同的經曆,他曾認定了她是他這一生的妻子,她也曾把他當作今生唯一的依靠,他們都隻看得到對方,不做他人想。

    而在那麽多變故之後,他們再次回到原本的軌跡,是要再攜起手走完一生的,誰又知道變故沒完沒了,這次甚至不是誤會,他們都清楚得知道——

    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他們勢必要分開,而這次的分別,是永久得從對方的世界裏抽離!

    痛苦的根源在於不徹底,在於不能全身而退,他遺落了他的心在她的世界,在往後漫長的歲月中,卻是找不回來的。

    “笙歌,你知道我是真愛你的!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還是!我想如果可以恨該多好,如果恨可以取代愛,如果往後的日子我隻有恨,那我會過得好些。”

    “那你就學會恨我吧,得不到的都會恨,很容易。”

    “我現在知道為什麽書上總有人說要預約來世,原來就是要彌補今生的遺憾…”邱洋抿抿唇,眸中一片苦澀。

    “下輩子吧,笙歌,下輩子我願變成一棵樹,長在路邊,等你來歇腳乘涼。”

    “那萬一…下輩子我也變成一棵樹,和你一南一北呢?”

    “所以我現在要和你講清楚,你下輩子還是變成人,而我下輩子就變成一棵鬆樹,每當你經過一棵鬆樹,就仔細看看樹幹,流出鬆脂最多的那一棵就是我,因為那鬆脂就是我的眼淚,思念你的眼淚!”

    “你這句話可真肉麻。”顧笙歌強笑,假意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

    “看,你覺得肉麻,我卻真是這樣想的。”

    他的眼淚再次湧出來,背過身抹掉,“真是那樣就好了,怕就怕,人根本就沒有下輩子!”

    “有的,小時候我外婆跟我說過。”顧笙歌安慰道,也說服自己去相信人是有輪回的。

    “那我勉強答應你,下輩子我會盡力找到你,然後倚著你的樹幹乘涼。”

    他們約定後,顧笙歌衝他笑了笑,先一步離開,邱洋揮了揮手,也背過身去,不再看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

    這次,他們不是擦肩而過,是背道而馳!

    顧笙歌忽然想起了一首詩——

    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

    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翌日一大清早顧笙歌在機場送走了日後將定居海外的張曼,真到離別的時候,其實是沒多少話可說的,大概是因為都知道往後不再有機會見麵了,說得再多也是白說,經年後忘了,豈不是白費了力氣?

    但傷感仍是避免不了的,因而還是說了些‘珍重,好好保重,以後要幸福’諸如此類的話,除此之外她再找不出可說的了。

    張曼走後,顧笙歌在機場吃了份價格堪比普通西餐廳上等牛排的炒飯,還買了本雜誌,坐在麥當勞打發時間,因為再過一小時,她還要為程軍送行。

    相較張曼的意氣風,程軍卻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般,渾身都是濕冷的氣息,顧笙歌站得同他有點距離,卻仍感到從腳底板竄上一股冷意,她低頭不看他瘦得有了型的臉,慶幸他出門時還記得刮了胡子,沒引來人圍觀,怕是連他自己也不願意走得如狼逃亡一般。

    “真的要離開嗎?辛苦找來的工作也不要了?”顧笙歌明知故問,算是在找話說。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我應該在他們倆的婚宴上喝個爛醉,起床後把一切都忘了,迎接新的一天?”程軍自嘲。

    “那倒不是,哎…反正我也要走了,你不在這兒,我倒是少了個記掛的。”

    顧笙歌想說幾句俏皮話,可搜腸刮肚,平日裏從旁聽來,書上看來的風趣話楞是一句也找不著,隻得老老實實傷感道,“回去也好,看這城市亂得,人活得很是辛苦,你回到S市趕緊找個真正能陪你過一生的人。”

    “我說,要不你也別走了,咱倆被人選剩的湊合一下?”

    顧笙歌白了他一眼,推著他走到安檢處,“廢什麽話,趕緊走你的吧!”

    “還真傲氣啊,被嫌棄的還這麽嫌棄別人。”

    程軍說完衝她揮揮手,“回去吧,到了卡塞爾給我email如果你不是窮得很的話,打電話給我也是會接的,當然是我新女朋友不在的情況下。”

    程軍轉身往裏走,顧笙歌從後麵看到他抬起手,似是往臉上抹了幾下子,抹的應該是眼淚。

    她知道,經過這樣的事之後,他再不是從前憨厚的程軍,興許會變得風趣,變得受女孩子歡迎了,可他卻沒了真心實意!

    可,誰又管得著誰呢?

    她能管住自己,就非常不錯了。

    想雖這樣想,但她真能管住自己,把該忘的都忘了嗎?

    比如說——

    那個人…

    走出機場,外麵陽光大好,排隊等候的計程車周身閃著水銀般的光,顧笙歌走近一輛,拉開了車門,轉瞬又關上,而後跟司機抱歉道,“對不住啊師傅,我先不走了!”

    她重新走回機場,進了自動門裏,有句話好像是這樣說的——

    愛,從哪裏開始,就在哪裏結束。

    那晚陸北辰送顧笙歌回家後,雖然心傷,倒也沒怎麽發怒,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然越是這樣壓抑,使得他的臉色永遠都陰沉著,手下的人自是覺得壓力倍增。

    因此連日來,上班的員工們均是神色疲憊不堪,公司高層戰戰兢兢,麵對老板噤若寒蟬,隻能約束自己的下屬,以防出現任何小失誤而遭來責備。

    知道事情緣由的金澤這幾日也是盡量不去老板辦公室,他很清楚眼下老板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可以讓他暫時鬆懈,不用以表麵的威嚴來偽裝。

    他想不透,老板既然願意花那麽多心思和心力,按理說什麽樣的女人都能追得到了,怎還要為一個背棄他的女人繼續費神,傷感?

    他覺得不值,但作為一個謹守下屬本份的人,他也隻敢在心裏想想而已。

    在門外站了兩分鍾,他才敲門進去。

    陸北辰背對他站在弧形落地窗前,手裏的香煙已經快燃盡了,金澤趕忙將桌上裝滿了煙頭的煙灰缸清空,送到陸北辰麵前,“陸總,JM的邱總送來了請柬,婚期定在了月底。”

    煙頭落到地上,濺起了少許火紅的星子,不一會便滅掉了,金澤趕忙從地上撿起煙頭,掐滅了才送上請柬。

    他料到老板定是誤會了,急急補充道,“陸總,新娘不是顧小姐!”

    聞言,陸北辰猛然側過臉,雙眸怒盯金澤,仿佛他是在說笑話取笑他一般,讓他受了辱,但仍是劈手奪過他手裏的請柬——

    火紅的喜慶顏色,燙金的字,他迫切翻開,沒找著顧笙歌的名字,才問,“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據說新娘好像已經懷孕快半年了,可能顧小姐她知道了,所以…”

    陸北辰擺手打斷他的話,把請柬扔到桌上,佯作平靜,“金澤,我這沒你的事了,出去忙吧。”

    金澤帶上門後,他再次拿起那燙金字的請柬反複仔細看了幾遍,確認新娘不是顧笙歌之後,立刻撥了電話給邱洋,他知道這一麵他們勢必是要見的,即便他覺得這樣有損了自己的尊嚴,卻不得不這麽做,隻因他想弄清楚他和顧笙歌之間發生了什麽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