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唐醫生，看得清嗎？”小餘打量著他。

    “還行！”唐正禮笑笑：“謝謝啊！”

    米喜笑說：“還差一個帽子！那麽大的太陽，曬著傷口就不好了！”

    小餘說：“帽子我有啊！”她找了一頂粉色綴花邊的寬沿冒，拿了過來，要往他頭上戴。米喜在一旁看著他笑。唐正禮忙往旁邊躲，小餘也不敢真往他頭上扣帽子，就說：“那戴個口罩吧！”

    米喜笑著，從櫃子裏取了一個藍色的一次性口罩，交給唐正禮：“這個薄的，不會太熱！”

    “謝謝！”唐正禮把口罩戴上。

    米喜說：“已經到飯點了，吃了飯再走！”

    小餘把他的墨鏡摘了下來：“對，先吃飯吧！當然你不用下去，我會幫你打飯！”

    於是小餘去打飯，米喜趕去照顧李大寶。吃了飯以後，米喜想起來洗衣機裏還洗著床單，她下樓去看，打開洗衣機的蓋子，撈起一條床單，沒有聞到一點點洗衣粉的味道，忽然想起來，忘記放洗衣粉。下次記著放。

    米喜把一盆床單抬到院子裏去曬。院子一角掛著麻繩，她把床單一條一條的甩了上去，在慢慢的去拉開。

    一回頭，看到唐正禮走了下來，戴著墨鏡，戴著口罩，完全遮住了一張臉，米喜看著他笑。胡炸炸在樓梯上遇到了他，愣了一下：“唐醫生，你這是怎麽了？”

    唐正禮回答說：“我感冒了！”

    胡炸炸一扭頭：“去！早上還好好的，感的什麽冒！口罩摘了，不熱嗎？”他說著就要動手。院子裏的老人見了，都圍了過來，盯著唐正禮看。唐正禮閃到一邊，胡炸炸跟了過去，笑著攔住了他，非得扒開口罩的架勢。胡炸炸脾氣最臭的，唐正禮隻能躲。

    “唐醫生！”米喜忙叫他：“繩子太高了，麻煩你幫忙拉一下床單！”其實，這繩子是真的掛得高。

    “啊！”唐正禮忙應著。胡炸炸回頭，看了看米喜，米喜洗的可是他們的床單。他嘿嘿的笑笑，讓到了一邊，不再鬧了。

    唐正禮走了過去，仰頭看看繩子：“是有點高！我記得有個小方凳的，你找來站在上麵！”

    米喜說：“在哪裏？我找不到！”

    唐正禮說：“找一下吧，問小餘！”他動手拉床單。床單在繩子上麵擰成一條。

    米喜站在另一邊，拉著床單，使勁往兩邊拽，還是沒有拉開，再使勁拽，隻聽見嘩啦一聲，床單全落了下來，繩子掙脫了，垂在地上。米喜一回頭，唐正禮已經埋在了一堆床單下，看不見他人。

    “哎呀！”米喜忙跑過去，把床單扒拉開，露出他的頭來。唐正禮把臉上的頭發撩開，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墨鏡。米喜看著他，抿著嘴不敢笑，連聲的道歉：“唐醫生，對不起！這繩子沒有拴穩……”

    唐正禮看著落了一地的床單。

    米喜說：“我拿去重新洗！”本來也沒有洗幹淨，洗衣粉都沒有放。再洗一次也是應該的。

    唐正禮找到了小方凳，站在上麵，幫她重新把繩子拴上：“你忙吧！我要走了！”

    米喜看看他：“唐醫生，你……”米喜是想問他，還會不會再來。他在這裏是義工，沒有一分錢的報酬，不高興隨時可以走。換了是她就走了，圖什麽呢。

    唐正禮站在那裏，他戴著口罩，米喜看不清他的表情。米喜笑說：“唐醫生，你慢走！好好休息啊，多喝點水！”

    不知道唐正禮怎麽向他媽媽解釋自己臉上的爪印，反正唐阿姨挺平靜的，沒有和李大寶吵架，每天一樣的練歌，關於唐正禮，一句話都沒有提。

    唐正禮沒有來。當然，他需要休息，臉上的傷不能曬太陽，不方便出門，過了幾天，米喜認為可以出門了啊，雖然還是能看出來，但是也不能一直躲著啊。但是他沒有來。最後，連唐阿姨也沒有來了。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也沒有人提起他。

    一個月後，米喜認為那點傷已經完全可以修養好的時候，他還是沒有來。他是不會來了。在服務站沒有人提起他，好像消失一樣。米喜還記得他，想起他來，心裏就有點堵。他在這裏應該很長時間了，做了那麽多，大家怎麽都不念叨一下，就這樣把他忘了嗎。老人們也就罷了，人老了，記性不好，但是小餘還年輕吧，那樣美的一個異性，也能忘了，還真夠沒心沒肺的。

    張爺爺的腰早就好利索了，每天早晨都要到院子裏麵跑幾圈。米喜堵在他麵前：“張爺爺，行了！歇一下，去吃早餐！”他胃不好，很少吃東西，米喜怕他餓暈了。

    張爺爺停了下來，靠在樹上，看了看她：“姑娘，和你商量一件事啊！”

    看他那麽一本正經的，米喜警惕地說：“你先說說看！”

    張爺爺看看她：“唐醫生最近怎麽沒來了？”米喜心裏咯噔一下，哎呀，終於遇到個會說人話的了。說到她心上去了。她也在想這個問題呢。她說：“我也不知道。也許他有事吧！”

    其實，唐正禮做那麽多，不是要金錢報酬，不是要老人們一句感謝。但是，被人記得，被人肯定，總是舒心的，連米喜也是欣慰的。

    張爺爺說：“我們幾個老人合計了一下，想去看看他，你可以帶著我們去嗎？我們沒有他家的地址。”

    “可以啊！”米喜連忙一口答應下來了，她也想去，這不正好嗎。她說：“等李站長來了，我跟他說一下，安排時間就去！”

    張爺爺笑著去吃早點了。米喜回到醫務室。李站長不在的時候，辦公桌後的那張椅子就是空著的，沒有人坐。原來他不在的時候，唐正禮就會過來，坐在那張椅子上值班，他話也不多，沒事的時候，就坐在那裏一邊抽煙，一邊看書。

    那隻是一張普通的木椅，遠遠沒有電腦椅舒服。米喜轉了進去，坐在椅子上，扒拉開桌麵上的一隻碳素筆。筆旋轉開，撞到了一摞書上。

    都是醫學專業書，米喜一眼看過去，就認出了其中一本，是唐正禮的，就是這一本，他一直在看的。這樣重要的書，那天他都沒有收走，不是忘記，說明他不打算離開，還會再回來的。米喜把書拿在手上翻看著。

    那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回來，連他媽媽唐阿姨也不見。難道真的是出事了，臉上的傷感染了，毀容了？米喜忽然覺得心上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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